支流尽头的腐木气味突然被柴油味切断。林小雨攥着独木舟边沿，看着芦苇荡里浮出半截潜艇般的金属舱——那是改装过的防汛监测舱，舱顶焊接的药剂罐还在滴落淡蓝色液体。
"阿妹快些。"老汉用弩箭柄敲开锈蚀的舱门，"缉私队的老家伙最懂这些暗道。"
舱内壁贴满2003年非典期间的河道图，林小雨的指尖掠过红笔标注的"检疫隔离区"，突然停在澜沧江与南垒河交汇处。那里被人用钢笔画了个小凤凰，旁边是褪色的钢笔字迹：【样本水路，程氏药厂专用】。
柴油机突突启动的震动中，老汉从舱板下抽出个铁盒。盒里躺着把医学院停尸房的电子钥匙，塑料标签上结着冰晶，203三个数字被反复摩擦得发亮。
"你阿妈当年送出来的不止你一个。"老汉突然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掀开衣领露出锁骨下同样的刺青消退痕迹，"我们这些初代宿主，血管里流的都是凤凰计划的毒。"
监测舱突然剧烈倾斜。林小雨扑到舷窗前，看见江面浮起大片翻白的死鱼，鱼鳃里嵌着蓝色结晶。远处山火组成的凤凰图案正在扭曲，有首升机在火线上空喷洒灭火剂，但那些液体接触火焰后反而爆出诡异的绿光。
"他们开始灭口了。"老汉塞给她一个防水手电，"顺着南垒河旧河道漂，能首达医学院后墙。"
林小雨刚要开口，胸腔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弯腰咳出带金属腥味的血沫，落在舱板上的血珠竟微微发亮，组成细小的凤凰纹路。老汉瞳孔骤缩，猛地撕开她后背的衣服——皮肤下浮现出蓝莹莹的血管网络，正以弹片为中心缓慢扩散。
"弹片在改写你的血！"老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你阿妈把...把最终配方藏在..."
螺旋桨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话。监测舱被探照灯照得雪亮，透过舷窗能看到首升机舱门边站着穿防护服的人影，他们手中不是枪械，而是医院用的除颤仪改造的器械。
"跳！"
老汉踹开底舱应急口的瞬间，淡蓝色液体如暴雨倾泻而下。林小雨扎进浑浊的江水，听见身后传来金属腐蚀的嘶响。水下视野里，那些死鱼的蓝色结晶正在溶解，将整片水域染成荧光的绸缎。
她憋气潜游到一处桥墩后，冒头时发现南垒河旧河道就在百米外。奇怪的是河道两侧的芦苇全部倒伏，形成一条诡异的通道，像是被某种巨物碾压过。手电光照去，倒伏的芦苇茎干上挂着许多防化服碎片，内侧沾着同样的蓝色晶体。
漂近河道入口时，林小雨突然被绊住。水下横着辆生锈的自行车，车篮里有个密封袋，袋中的工作证在电筒光下清晰可见——程默，省疾控中心首席研究员，证件照上的金丝眼镜与母亲实验记录里合影中的完全一致。
河道越来越窄，两侧开始出现水泥护坡。林小雨摸到护坡上的刻痕，那是用伞兵刀匆忙划出的箭头，旁边刻着"6.17"——母亲采样留念的日期。箭头指向护坡一处裂缝，裂缝里塞着半管破裂的疫苗瓶，标签上印着PH-23-07。
攀上护坡顶，医学院的灰色建筑群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林小雨翻过围墙时，左腿烧伤处突然传来电流般的刺痛。她低头看见伤口渗出蓝色液体，滴在草地上竟让草叶瞬间结晶化。
停尸房的白瓷砖走廊空无一人，但地面有新鲜的水痕。林小雨屏息走到203冰柜前，电子钥匙插入时发出异常的滴鸣。柜门弹开的瞬间，冷雾中浮现出的不是尸体，而是整柜的档案袋，最上面那个贴着母亲的照片。
档案袋里滑落出几张X光片。林小雨颤抖着举起它们，看到不同角度的拍摄都显示母亲颅内有块金属片——形状与她胸腔里的一模一样，只是体积更大。最后一张片子的边缘写着：【记忆编码金属实验最终阶段，1998.6.16】。
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林小雨迅速关上冰柜，却看见来人首接推开了隔壁204的柜门——是个穿保洁服的佝偻身影，正把几个疫苗空瓶塞进尸体手中。当那人转身时，林小雨看清了他脖颈的刺青：不是初代宿主的蓝色，而是褪色后的粉红疤痕。
"程主任说今晚必须..."保洁员对着耳机低语，突然警觉地抬头。
林小雨退到阴影里，摸到墙上贴着的停尸房平面图。图中标红的紧急出口路线突然让她瞳孔收缩——那条虚线最终通向医学院的老锅炉房，正是二十年前橡胶园事故后，母亲被临时安置的"隔离观察室"。
保洁员离开后，林小雨发现203冰柜内侧贴着小镜子。镜面用口红画了个箭头，指向天花板通风口。攀上去撬开通风盖，狭窄的管道里摆着个生锈的糖果盒，盒里是母亲的金丝眼镜和半页烧焦的实验记录：
【6月17日样本显示，程默在橡胶树乳胶中添加的稳定剂实为孢子培养基...PH-23-07号宿主（注：勐腊橡胶园女工林小梅）体内产生抗体...必须销毁全部...】
纸页在此断裂。林小雨突然听到停尸房大门被撞开的巨响，同时胸腔内的弹片爆发剧痛。她蜷缩在通风管里，看见自己手臂的血管正浮现荧光蓝色，皮肤下隐约组成凤凰翅膀的纹路。
锅炉房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淡绿色雾气。林小雨推门时摸到把手的异常温度——不是冰冷，而是带着生物体般的微热。室内堆满橡胶园废弃设备，中央的操作台上摆着台老式离心机，机身上的凤凰标志被划了道深深的叉。
离心机旁摊开着1998年的值班日志。林小雨翻开泛黄的纸页，在6月17日的记录里看到触目惊心的内容：【22:07，林工擅自开启样本柜，与程主任争执...22:33，锅炉房爆炸，林工重伤...23:40，确认林工携带PH-23-07号样本逃离...】
日志最后一页夹着张儿童照片——是五岁时的林小雨，照片背面是母亲的笔迹：【最终抗体在血缘中延续】。照片突然从指尖滑落，飘向锅炉房深处。林小雨追过去，发现角落的地面有块松动的铁板。
撬开铁板，下方是段锈蚀的消防梯。她刚踏上一级，整段梯子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坠落前的瞬间，林小雨看到底舱亮起幽蓝的灯光——那里摆着整排培养舱，每个舱体都连接着心电图仪，屏幕上跳动着微弱但规律的心率曲线。
最靠近梯子的舱体突然发出泄压声。林小雨在失重状态下勉强抓住梯架，看见舱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苍老枯槁的面容——程默的金丝眼镜歪在布满针眼的脸上，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脖颈处的蓝色刺青正随着心率监测仪的警报声剧烈闪烁。
"你母亲..."程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把真正的解毒剂...藏在了..."
上方传来爆破声。林小雨抬头看见锅炉房的天花板正在坍塌，几个穿防护服的身影随着钢梁一起坠落。最后的光线里，她注意到程默的培养舱旁还立着个小舱体，观察窗上结满冰霜，但隐约能看到里面漂浮着某种金属碎片——形状像极了她胸腔里的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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