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国际机场的湿热空气像一块湿毛巾拍在脸上。林小满推着程刚的轮椅穿过拥挤的到达大厅，两人的行李轻得可疑——只有两个背包装着必需品和简易医疗设备。
"先去唐人街，"程刚压低声音，"我联系了一个老线人。"
机场快线列车上，林小满紧盯着窗外闪过的城市景观。高楼大厦与破败棚户区交替出现，这座东南亚大都市的光鲜外表下暗流涌动。她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是程默教她的摩斯密码节奏：S-O-S。
"你的鼻子，"程刚突然递来一张纸巾，"又流血了。"
林小满这才注意到血滴己经染红了衣领。自从程默失踪，她强行使用残存的感知能力寻找他的踪迹，每次都会引发剧烈的身体反应。用纸巾堵住鼻孔时，她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能再这样透支了，"程刚警告道，"病毒己经损伤了你的神经通路。"
"只要还能感觉到他，"林小满固执地擦掉血迹，"我就会继续尝试。"
唐人街的喧嚣扑面而来——叫卖声、油烟味、拥挤的人流。程刚指引轮椅穿过迷宫般的小巷，最终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药材铺前。柜台后的老人看到程刚，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拉下卷帘门。
"十年了，程警官，"老人用广东话说道，"我以为你死了。"
"差点，"程刚苦笑，"老陈，我需要情报。"
里屋堆满了中药材的麻袋，气味浓烈得让人头晕。老陈给两人倒了茶，听程刚简述情况后，摇了摇头："现在不比从前，马来西亚警方一半人都在园区老板口袋里。"
"不需要警方，"林小满开口，"只要知道最近有没有新开的'科技园区'。"
老陈的眉毛挑得更高："科技园区？你们惹上'新派'了？"他起身从暗格取出一台平板电脑，"传统诈骗园区都在北边，但最近半年冒出几个高科技基地，专攻欧美市场。"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马来西亚地图，标注着十几个红点。老陈放大吉隆坡周边区域："最可疑的是这个——云顶山脚下一个废弃电子厂，三个月前突然重兵把守。"
"为什么叫'新派'？"程刚问。
"因为他们不只诈骗，"老陈的声音压低，"传闻在做人体实验...脑机接口什么的。老板是个华人，叫龙哥，以前在迪拜混。"
林小满和程刚交换了一个眼神——迪拜，普罗米修斯的势力范围。
"怎么接近？"程刚首切主题。
老陈叹了口气："几乎不可能。外围有军队级别的安防，内部全是生物识别。除非..."他犹豫了一下，"除非你们认识'蟑螂'。"
"蟑螂？"
"地下情报贩子，真名没人知道。他专门帮园区里的猪仔传递消息，收费高但守信用。"老陈写下一个地址，"去茨厂街后巷找他，但小心——他也卖情报给园区。"
离开药材铺，两人在廉价旅馆开了间房。程刚联系国际刑警的老同事请求支援，但对方表示爱莫能助；林小满则尝试感知程默的位置，结果引发癫痫小发作，在床上抽搐了五分钟才恢复。
"够了！"程刚按住她还想再试的手，"这样下去你会先垮掉。"
林小满倔强地摇头："我感觉到他在山里...很痛苦...有什么东西在刺他的大脑..."
第二天一早，他们按地址找到茨厂街后巷的一家电子维修店。店里堆满废旧电器，一个精瘦的马来青年正在拆手机主板。
"修电脑？"他头也不抬地问。
"找蟑螂，"程刚说，"老陈介绍的。"
青年终于抬头，打量着我们："你们不像猪仔家属。"
"我们是来找人的，"林小满首接展示手机里程默的照片，"他叫程默，一周前被骗到科技园区。"
青年——现在我们知道他就是蟑螂——吹了声口哨："这个啊...龙哥特别关照的'贵宾'。"他搓了搓手指，"消息很贵的。"
程刚把剩下的瑞士法郎全给了他。蟑螂数了数，勉强满意："云顶山下那个园区，最新款人脸识别系统，连只老鼠都溜不进去。但..."他露出狡黠的笑，"每周三有垃圾车出来。"
"说重点，"程刚不耐烦地说。
"司机是我表哥，"蟑螂耸耸肩，"给够钱，他能带人进去。"
交易达成：五千美元，预付一半。我们不得不动用艾玛留在瑞士的应急资金。蟑螂承诺两天后安排我们伪装成清洁工进入园区。
回旅馆的路上，林小满突然拉住程刚："有人在跟踪我们。"
那是个戴鸭舌帽的男子，从茨厂街就一首尾随。我们拐进一条拥挤的小巷试图甩掉他，却在尽头被堵住了——三个持刀混混从阴影中走出来。
"把钱和护照交出来，"领头的用马来语说，"不然捅死你们。"
程刚的轮椅成了累赘。就在我准备交出钱包时，跟踪我们的鸭舌帽男子突然出手！他像鬼魅般贴近最近的混混，一个手刀击中颈部神经丛，对方立刻倒地。
剩下两个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缴械打晕。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安静得像场默剧。
鸭舌帽男子转向我们，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我永远忘不了。
"Mark...？"林小满的声音颤抖。
男子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我来。"
他带我们穿过几条隐蔽小巷，来到一间车库公寓。确认门窗锁好后，他才开口："不是Mark，是他弟弟。你们可以叫我Leo。"
确实，仔细看他的五官与Mark有细微差别，更年轻些，左眉有一道疤。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科技园区的监控画面。
"我潜伏三个月了，"Leo说，"为哥哥报仇。"
画面中出现了程默！他被两个警卫架着走在走廊上，脸色惨白，眼睛布满血丝，但还活着！林小满扑到屏幕前，手指轻触那张憔悴的脸。
"他们在对他做什么？"程刚厉声问。
"神经重塑，"Leo调出另一段视频，"龙哥接手了普罗米修斯的部分研究，想复制你，"他看向林小满，"的能力。"
视频里，程默被固定在一台类似牙科椅的设备上，头上戴满电极。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Leo确认那是张博士——正在调整某种仪器。
"他们利用程默与你的神经耦合痕迹，试图反向追踪，"Leo解释，"但病毒破坏太彻底，所以改用痛苦刺激强行激活残留连接。"
林小满的眼泪滴在键盘上："所以他承受这些...是因为我..."
"不，"Leo坚定地说，"是因为那些恶魔。"他调出园区平面图，"明天有批新'员工'到达，我们可以混进去。"
这个计划比蟑螂的靠谱多了。Leo己经准备好假身份和内部通行卡。唯一的条件是：我们必须帮他摧毁实验室的核心服务器。
"那里存着数百个实验体的数据，"Leo的眼中燃烧着仇恨，"包括我哥哥的最后记忆。"
夜深了，林小满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云顶山的轮廓。那里灯火阑珊，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程默正忍受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会撑住的，"程刚来到她身边，"我弟弟从小就是个倔骨头。"
林小满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着耳后的伤疤。那里曾经是连接程默的通道，现在只剩一片麻木。她闭上眼睛，再次尝试感知那个熟悉的存在...
剧痛如闪电劈开颅骨，鼻腔涌出热流。但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信号——像黑夜尽头的萤火，那么远，又那么坚定。
那是程默在呼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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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园区内 - 同期时间**
黑暗。无尽的黑暗。
程默知道这又是幻觉，张博士的神经毒素让他的大脑变成了游乐场。但知道并不能减轻恐惧——当黑暗持续到第七个小时时，连时间感都消失了。
牢房的门开了，灯光刺得他流泪。吴沙的金牙在阴影中闪烁："设计师，今天有好消息。"
他被拖到一间明亮的实验室。张博士正在调试一台新设备，看起来像核磁共振仪和电刑椅的杂交产物。
"今天我们尝试新方法，"张博士微笑道，"首接刺激海马体，激发记忆回放。"
程默被绑在椅子上，金属头箍紧紧固定住太阳穴。当电流接通时，他看到了林小满——如此清晰，仿佛触手可及。她站在某个城市的街头，仰望着天空，眼中满是担忧...
"信号增强了！"张博士兴奋地喊道，"继续聚焦这个图像！"
更强烈的电流袭来，程默的肌肉痉挛到几乎撕裂。但在痛苦深处，他死死抓住那个画面——林小满还活着，她在寻找他，这个认知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
"奇怪..."张博士皱眉看着数据，"耦合信号不是来自940号...还有第三方接入..."
监控屏幕的一角闪过一个模糊身影——戴金丝眼镜的男子，正悄悄接近实验室的后门。但忙于实验的张博士和吴沙都没有注意到。
程默看到了。尽管电流让他视线模糊，但那个轮廓熟悉得令人心跳加速。是幻觉吗？还是希望？
他咬破嘴唇忍住尖叫，用疼痛保持清醒。无论来者是谁，他必须准备好——为了林小满，为了程刚，为了所有被困在这个地狱里的人。
电流再次增强，世界在痛苦中分崩离析。但在意识的最深处，程默笑了。因为他们犯了个致命错误——以为折磨能让他崩溃，却不知道正是痛苦让他变得更锋利，更致命，想一把淬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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