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支流的晨雾像融化的牛乳,程默的竹筏卡在礁石间进退不得。右腿伤口的纱布被江水泡得发白,远处若隐若现的炊烟提醒他,这个傣族寨子可能是最后的安全屋。
竹筏倾覆时,程默护住胸前的转经筒。激流将他的后背撞向鹅卵石滩,恍惚间看见十西岁的林小满在河边浣纱——那是他们第一次野外生存训练,她唱着傣家小调,把止血的鱼腥草捣碎敷在他摔伤的膝盖上。
"阿叔,这里有个人!"
少女的清亮嗓音惊飞白鹭。程默勉强抬头,看见绣着孔雀纹的筒裙下摆。名叫玉罕的傣家姑娘不过十五六岁,腰间银饰随着俯身的动作叮当作响,惊得程默本能地摸向腰间匕首。
"别怕,岩相阿公懂汉话。"玉罕的银镯子沾着新鲜药草汁,"你腿里的钢板都露出来了。"
竹楼里飘来酸笋炖鸡的香气。老猎人岩相检查伤口时,烟斗在程默胸前的虎鲸吊坠上磕了磕:"十年前有个戴同样坠子的女人来过,在神树上挂了串铜铃。"
程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吊坠内侧确实刻着"1999.4.28",正是母亲消失的日子。
寨子西头的菩提树要五人合抱,枝干上系着的铜铃早己锈成青绿色。程默着铃铛内壁的刻痕,突然摸到细密的凹凸——摩斯密码组成的数字串,指向江心一座无名岛。
"那是鬼岛。"玉罕递来竹筒饭时打了个寒战,"岩相阿公说,当年知青在岛上盖了观测站,后来都被江水带走了。"
深夜的油灯下,岩相擦拭着老式猎枪:"上周也有外乡人打听鬼岛,戴着和你一样的电子表。"老人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他们在后山溶洞卸过货,木箱上印着红十字。"
程默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暗号节奏。岩相突然用烟斗在火塘灰烬里画出三个同心圆——正是老和尚腰间的刺青图案。
"那个戴念珠的师父,十五年前救过全寨。"老人从梁上取下蒙尘的医药箱,印着"勐海县防疫站"的标签下,压着泛黄的北极星计划物资清单。
晨雾未散时,程默跟着玉罕来到渡口。竹篙点破江面倒影的瞬间,他瞥见对岸丛林惊起的灰斑鸠——那是受惊飞鸟才会有的振翅频率。
"往芦苇荡划!"程默突然扑倒玉罕。子弹击穿竹筏的闷响中,他看清追击者的纹身:苏芮残部脖颈处的黑蜘蛛,八条腿对应着不同数字。
玉罕的白象银饰在混战中掉落江心。程默带着少女潜水时,想起林小满教他的闭气口诀:"像菩提叶沉入深潭,让水流托起你的恐惧。"
溶洞入口的藤蔓挂着新鲜断茬。程默点燃松明火把,岩壁上用傣文刻着的"小心恶灵"还渗着朱砂。玉罕突然抓紧他的衣角:"阿妈说这里葬着知青的执念..."
荧光菌丛中浮现的军用帐篷,还保持着七十年代的样式。程默掀开腐烂的帆布,成箱的青霉素药瓶下压着泛黄的信件。林博士娟秀的字迹写道:"志远,默儿的心跳频率异常,李在疫苗中混入了神经制剂..."
洞外传来猎犬呜咽。玉罕从苗绣包里掏出草灰撒在洞口:"这样狗鼻子就废了。"月光照亮她耳后的胎记,形似展翅的雨燕——和刀疤汉纹身本上的某个图案一模一样。
在溶洞最深处的暗河旁,程默找到半截沉没的皮划艇。防水舱里封存着林博士的牛皮笔记本,夹页里的菩提叶标本上写着:"当铜铃响起时,去我们初遇的橡胶林。"
玉罕擦拭着找到的铜铃,突然轻声哼起童谣:"月亮出来照竹楼,阿妈纺线到三更..."程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正是当年林小满在河边哼唱的调子。
返程的竹筏上,玉罕的银镯子突然勾住程默的吊坠。少女惊慌的眼神里,倒映出对岸山腰移动的火把——那些追兵正在焚烧他们昨夜借宿的竹楼。
"岩相阿公还在晒场!"玉罕要往回划,被程默死死按住。老人临终的枪声在群山间回荡,惊起漫天火尾雀。燃烧的竹楼里飞出本烧焦的相册,飘落江面的一页上,二十岁的林博士正抱着婴儿,背景是鬼岛观测站的铁门。
程默在转经筒刻痕里发现微型胶卷时,玉罕正对着江面梳头。少女拆开发髻,乌发间藏着根淬毒的银簪:"阿妈说过,戴虎鲸吊坠的人会带来灾祸。"她的簪尖抵住程默喉结,"但也会结束灾祸。"
江心岛的轮廓在暮色中浮现。程默望着盘旋不去的鱼鹰,忽然明白这个与林小满神似的少女,正是解开所有谜题的最后钥匙。而此刻,第一批登陆艇己经切开血色残阳下的江面,发动机的轰鸣惊散了归巢的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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