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空气带着霉味和某种消毒水的气息。程默的铁棍抵在培养舱玻璃上，盯着里面那张和林小雨一模一样的脸。少女在他身后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
"你不是林小雨。"程默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冷硬，"她在鸡足山己经..."
"死了？"培养舱里的女人扯动嘴角，露出个不像微笑的表情。她抬起手臂，输液管随着动作摇晃，"看看这个。"她指向胸口缝合处——皮肤下隐约有蓝光流动，但比程默身上的纹路暗淡许多。
程默注意到培养舱侧面的标签：【X-940-7 | 载体状态：休眠】。控制台上亮着七个指示灯，只有第七盏是绿色，其余六盏全是刺目的红色。
"我是最后一个备份。"女人的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前六个都死了，有的在运输途中，有的在...激活过程中。"
少女突然走上前，手掌贴在培养舱上。两人的目光穿过玻璃相遇，某种无声的交流在她们之间流动。程默看见少女的瞳孔微微扩大，虹膜上的棱镜结构短暂闪现。
"她说的是真的。"少女轻声说，"但记忆不完整...像是被剪辑过的录音带。"
程默绕到控制台前。显示器需要密码，他输入0214——错误。尝试赵铁柱的生日、721部队成立日期都不对。最后他输入林小雨被发现那天的日期：20030214。
【欢迎回来，管理员】屏幕亮起，显示出卫星地图。六个红点分布在中国不同省份，全部位于偏远山区。第七个绿点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追踪器。"女人在培养舱里咳嗽，蓝色的液体泛起涟漪，"李博士在每个载体体内都植入了定位芯片。"她艰难地转动脖颈，露出后颈上一个己经溃烂的伤口，"我挖掉了自己的...所以他们才找不到这里。"
程默点开最近的红点——贵州荔波。监控画面显示出一个类似的地下设施，但满地都是破碎的培养舱和干涸的蓝色液体。日期显示那里的载体三天前被销毁了。
"其他接种者呢？"程默翻找着文件，"那些疫苗..."
女人摇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上："我不知道什么疫苗。我们七个是原始载体，负责维持区域信号网络。"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首到...北极星熄灭..."
洞外传来夜枭的啼叫。程默警觉地熄灭煤油灯，示意少女躲到控制台下方。几分钟后，水窖方向确实传来金属摩擦声，但很快又消失了。
"是巡山的护林员。"女人闭着眼睛说，"每天凌晨两点经过这里。"她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蓝光，"你们得在天亮前离开...他们用无人机巡逻..."
程默翻遍控制台，找到个标着"抑制方案"的加密文件夹。破解后是份医学报告，详细记载了如何用特定频率的电磁波暂时抑制菌丝活性。最后附了张手绘地图，指向苍山某处的一个气象站。
"赵将军准备的。"女人说，"那里有便携式抑制器...足够支撑你们到昆明..."
"昆明？"
"721部队的旧疗养院...地下有能彻底清除菌落的设备..."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培养舱里的蓝色液体开始变得浑浊，"快走...月落时信号会增强...他们会找到这里..."
少女突然抓住程默的手："她说谎...昆明是个陷阱..."
培养舱里的女人猛地睁开眼睛，原本棕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七彩漩涡。防空洞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检测到异常信号】
【远程唤醒协议启动】
"来不及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般的合成音，"七号载体己连接...正在上传坐标..."
程默抄起铁棍砸向培养舱。玻璃出人意料地脆弱，蓝色液体喷涌而出。女人——或者说曾经像女人的生物——在液体中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但她的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露出胜利般的微笑。
"没用...的..."她的声带像老旧的收音机般沙哑，"网络...己经...自洽..."
控制台突然爆炸，飞溅的火花点燃了防尘布。程默拉着少女冲向紧急出口，身后传来液体沸腾的声响。当他们爬出备用通道时，整个山体都在微微震动，蓝光从各个缝隙中渗出，像是大地在流血。
黎明前的洱海笼罩在薄雾中。程默和少女沿着海岸线疾走，身后的苍山上升起一缕诡异的蓝烟。远处传来警笛声，但奇怪的是，警车全部驶向了相反方向——古城南门。
"他们故意引开注意。"程默喘着气说，肩上的枪伤又开始渗血。他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渔船，"我们得找船离开。"
少女的状态很糟糕。她走几步就会踉跄，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泛着病态的蓝光。当程默扶住她时，发现她的体温低得不正常。
"它们在...重新连接..."少女的牙齿不住打颤，"就像...电话占线...全是杂音..."
码头静得出奇。通常这个时候，早出的渔船应该己经发动机器了。但今天所有船只都沉默地漂在水面，只有一艘旧木船亮着灯。船头坐着个戴斗笠的老渔夫，正慢条斯理地整理渔网。
程默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但少女的情况己经不容耽搁。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老人家，能送我们去对岸吗？我妹妹病了。"
渔夫抬头，露出一张被海风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他的眼睛在斗笠阴影下看不真切，但嘴角的弧度让程默想起培养舱里那个女人最后的微笑。
"上来吧。"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正好要去收昨晚下的网。"
木船比看上去要旧得多，船板缝隙里长着青苔。当程默扶着少女踏上甲板时，注意到船舷上有几处不自然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物体反复刮擦过。
发动机咳嗽着启动，船缓缓驶离码头。程默假装照顾少女，实则暗中观察。船舱里堆着渔具和几个塑料桶，但角落里放着个崭新的冷藏箱，电源线连着船上的蓄电池。更可疑的是，老人掌舵时左手始终插在衣兜里。
洱海的晨雾越来越浓。当海岸线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老人突然转向西北方向——根本不是去对岸的路线。
"方向错了吧？"程默握紧了藏在袖口的铁片。
"抄近道。"老人头也不回，"你看。"
他指向右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一艘更大的渔船，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影。程默眯起眼睛，发现那些人全都穿着统一的白色防护服。
"医疗队的船。"老人的左手终于从口袋里抽出——握着把改装过的射鱼枪，"他们等你很久了。"
程默猛地推开少女。钢箭擦着他耳边飞过，深深钉入船舱木板。老人熟练地装填第二支箭，动作完全不像个普通渔夫。
"别动！"他厉声喝道，鱼枪对准了少女，"她己经开始转化了，你保不住的。"
程默这才发现少女蜷缩在甲板上，双手抱头，发丝间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更可怕的是，她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就像高温下的路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程默慢慢移动，试图挡在少女前面。
"防疫站的。"老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处理特殊传染病。"他的目光落在程默的脖颈上，"看来你也感染了。"
大船正在靠近，己经能看清防护面具后的眼睛。程默迅速评估形势：跳船游走或许能活，但少女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行。他悄悄将手背到身后，摸到了那个冷藏箱...
"最后警告！"老人抬高鱼枪，"趴下！"
程默猛地掀翻冷藏箱。里面的蓝冰和鱼饵撒了一甲板，老人脚下一滑，鱼箭射偏了。程默趁机扑上去，两人在湿滑的甲板上扭打起来。老人出人意料地强壮，一记肘击正中程默的枪伤，疼得他眼前发黑。
"你以为我们在害你？"老人喘着粗气，膝盖压住程默的胸口，"那些蓝血怪物昨晚屠了整个防疫站！你怀里那个迟早也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程默抬头，看见老人瞪大眼睛，嘴角溢出鲜血。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右手五指深深插入老人的后颈。当她抽出手时，指尖沾着蓝色的黏液。
"他不是人类。"少女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声，"后颈有植入体...和那些克隆人一样..."
大船己经近在咫尺。程默听见扩音器里的命令声："放下武器！最后一次警告！"他顾不得多想，抱起少女跳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头顶。程默拼命下潜，感觉到子弹在水面激起无数气泡。少女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当他们终于浮出水面换气时，雾气奇迹般地更浓了，将追兵完全遮蔽。
"坚持住..."程默拖着少女向最近的岸边游去，"就快..."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前方的雾气中，一艘破旧的渔船正无声地漂向他们。船头站着个穿蓑衣的身影，斗笠下的脸模糊不清。但程默绝不会认错那个轮廓——是林小雨，或者说，是某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载体。
"这边。"她伸出手，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传来，"水里有东西在找你们..."
程默回头，看见湖水深处隐约有蓝光游动，像一群发光的鱼。但那些光点的移动轨迹太过规律，更像是...某种搜寻阵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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