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陆少游的玄色外袍浸透血污，指节还扣着青铜剑的剑柄。
他背靠着断墙，能听见白小璃急促的喘息——那丫头刚化回人形，发间狐毛还沾着血珠，正蹲在他脚边翻药囊。
“阿游的左肩在渗血。”她指尖悬在伤口上方，又缩回来揪住他的衣袖，“刚才那老怪物的毒爪刮到你了，都怪小璃没挡严实......”
“没事。”陆少游扯出个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能感觉到掌心的天师印记微微发烫，那是契约灵宠间的共鸣。
目光扫过五步外的苏清歌，她正用短刃挑开苏文博的腰带，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废宅里格外清晰。
“苏三少的随身玉佩。”苏清歌将半块雕着饕餮纹的玉牌抛过来，月光下能看见断裂处的暗褐色痕迹，“和上个月仓库起火现场找到的碎片吻合。”
陆少游捏着玉牌的手骤然收紧。
三日前苏府仓库突发大火，烧了半仓灵草，当时所有人都说是他这个赘婿看管不力。
原来从那时起，苏文博就在布局。
“咳。”
李大师的咳嗽声从廊下传来。
这位年近六旬的御灵天师倚着柱子，灰白的须髯沾着血，却仍端着茶盏——不知从哪翻出的半壶残茶，“小友，老叟在灵市混了三十年，见过太多借刀杀人的戏码。”他指节叩了叩石桌，“那血煞老怪不过是把刀，真正要你命的，是递刀的人。”
陆少游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血煞老怪濒死时的尖叫：“苏姑娘待你不薄，可你猜她那好妹妹，给了老夫多少灵晶买你的命？”当时苏清歌的短刃正抵着苏文博后颈，她睫毛颤了颤，刀锋却没偏半分。
“我去苏府。”苏清歌突然开口。
她垂眸擦拭短刃，刀身映出她冷白的脸，“二房的老仆张妈，当年奶过我母亲。
她虽被赶到柴房，可苏府的动静，没有她不清楚的。“
“不行。”陆少游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想起三日前苏清歌被苏若雪推下荷花池，想起昨夜刺客的刀光，“苏若雪现在盯着你，你单枪匹马......”
“小璃跟我去。”白小璃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狐耳从发间冒出来，“我能变作蝴蝶趴在她肩头，谁都发现不了。
再说......“她歪头笑，指尖点了点自己眉心的红痣，”若是有人敢动清歌姐姐，我就用狐火烤了他的鞋底。“
陆少游看着两张期待的脸。
苏清歌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的星子；白小璃的尾巴在身后晃啊晃，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
他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刚刷新的任务：【查明苏府阴谋主使（进度1/2）】。
“子时三刻前必须回来。”他摸出怀里的平安符——是苏清歌去年亲手绣的，“若遇到危险，捏碎符纸，我和玄离立刻赶过去。”
白小璃抢过符纸塞进自己衣襟，拉着苏清歌的手跑向月洞门。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夜色里，玄离就从契约空间钻出来，狼爪搭在陆少游膝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我知道。”陆少游揉了揉狼耳，“他们在等我们放松警惕。”他转向李大师，“前辈可知张天骄为何突然针对我？
那小子上月在灵市还说要和我交换驯兽心得。“
李大师放下茶盏，指腹着杯沿的冰裂纹：“前日老叟在万宝阁听人说，有位贵人出高价买‘陆少游的命’。”他抬眼时目光如刀，“那贵人姓甚名谁没人敢说，但老叟认得那报价方式——和三年前镇北王府丢的秘银箱，锁扣花纹一模一样。”
陆少游的后背瞬间绷紧。
镇北王府......楚玉瑶的母家？
可那丫头上月还托人给他送了两坛西域葡萄酒，说“等你成了灵将，本郡主亲自给你挂红”。
“阿游！”
白小璃的呼喊惊碎了夜色。
陆少游翻身跃起，正看见两个身影从院墙外掠进来——苏清歌的裙角沾着草屑，白小璃的狐尾上挂着两片梧桐叶。
“张妈说......”苏清歌扶住石桌，指尖发颤，“苏若雪半月前见过个穿玄色斗篷的人，那人给了她半块虎符。”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布包，抖开是枚锈迹斑斑的青铜虎符残片，“还有，张天骄的师父是......”
“清歌姐姐！”白小璃突然扑过去，狐尾卷起她的手腕。
陆少游这才看见，苏清歌的手背有道细如发丝的血痕，正渗出乌黑的血珠。
“是迷香。”苏清歌咬着唇笑，“我翻苏若雪的妆匣时，暗格里的飞针。”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张妈还说......苏若雪的嫁妆里，有半本《血煞御灵录》......”
陆少游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青禾书院那本被虫蛀的杂书，《血煞御灵录》记载的正是用活人血祭培养邪灵的禁术。
而苏若雪的嫁妆......那是要带往婆家的，难道她的未婚夫家也牵扯其中？
“先疗伤。”李大师取出个青瓷瓶，“这是避毒丹，老叟前日刚炼的。”他看了眼昏迷的苏清歌，又看向白小璃，“小狐妖，你去烧壶热水。”
白小璃应了一声，指尖燃起幽蓝狐火。
陆少游坐在苏清歌身边，替她理了理乱发。
她的脸白得像雪，睫毛上还沾着夜露。
他摸出腰间的玉佩，青光突然大盛——这是系统预警的征兆。
“玄离，守好院门。”他低声说。
狼崽子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李大师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小友，老叟方才在苏文博身上搜出封信。”他从袖中取出半页残纸，“上面写着‘事成之后，送令妹去极北冰原’——苏文博有个妹妹？”
陆少游的呼吸一滞。
苏文博的亲妹苏若雪，上个月刚和北境将军之子定亲。
极北冰原......那是灵宠暴动最频繁的地方，连灵将境天师都不愿轻易踏足。
“他们要把苏若雪当祭品。”李大师的声音沉如铅块，“而苏若雪以为自己是主谋。”
窗外传来玄离的低吠。
陆少游抬头，看见白小璃端着陶壶站在门口，狐火映得她眼尾的红痣像团跳动的火。
壶里的水己经沸腾，白雾模糊了她的脸，却模糊不了她开口时的急切：“阿游，清歌姐姐的手在发烫，是不是毒......”
“我在。”陆少游握住苏清歌的手，天师印记与玉佩同时发亮。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里轰鸣：【检测到关键线索，任务进度更新为2/2】。
夜更深了。
废宅的破窗漏进冷风，卷着院角的枯叶打旋儿。
陆少游替苏清歌盖好外袍，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半块虎符上。
月光透过窗纸，在虎符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某种他曾在古籍里见过的图腾——那是百年前覆灭的邪道组织“万灵窟”的标记。
玄离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东方低吼。
陆少游顺着狼的视线望去，只见天际泛起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铃，玄离立刻安静下来。
“等清歌醒了，我们去镇北王府。”他对李大师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账，该算清楚了。”
白小璃蹲在他脚边，用狐尾裹住他的脚踝。
她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轻声道：“阿游，你说明天会有太阳吗？”
陆少游笑了。
他想起昨日此时，自己还在苏府柴房里被骂“废物”；想起白小璃第一次化形时，扑进他怀里说“我以后给你烤一百串狐狸肉”；想起苏清歌在他入赘那天，塞给他青铜剑时说“我信你”。
“会有的。”他说，“而且会很亮。”
东边的天空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像只巨大的鸟。
玄离再次低吼，陆少游却没动。
他望着那黑影消失在云层后，摸出怀里的平安符——符纸边缘，不知何时多出道焦痕。
这一夜，终究还是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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