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问周桂兰的意见。
好像她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
周桂兰急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过去把孩子从陈巧织手里抢回来，紧紧护在怀里，“谁也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陈巧织愣了一下大骂，“周桂兰你听不懂人话吗，跟你说这孩子不能留不能留，现在不处理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周桂兰扑通跪地，苦苦哀求，“爸妈，我求求你们，让我留下佳佳，我快生的时候就跟村里的人打听过了，只要给卫生院的大夫塞点钱，可以假结扎的……等以后再生，交点罚款就行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给大夫塞的是钱，不是纸！罚款交的也是钱，有这么多钱，老娘都能都能买两头年猪了。”
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了，钱没了可不行，钱是陈巧织的命根子。
陈巧织上前抢孩子，周桂兰死死护住，“妈，佳佳是个女孩，养大她花不了多少钱的，我可以少吃一点，把粮食让给佳佳。妈，两个姐姐长大了，以后都能帮衬弟弟的，还有……”
周桂兰绞尽脑汁想着留下孩子的好处，“还有……村里不是都说要动地了吗，留下佳佳家里还能多分一个人的地……爸妈，我求求你们，把孩子留下，我会好好教孩子，让她长大孝顺你们。”
周桂兰砰砰磕头，又哭着说，“爸妈，求你们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以后什么都听你们的。”
陈巧织张嘴就要骂，王父拉住陈巧扶起周桂兰，“桂兰，我跟你妈也不是狠心的人，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走不出这一步……唉，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舍不得，这孩子就留下来。”
王海涛和陈巧织都愣住了。
陈巧织要说话，王父瞪了她一眼，陈巧织不甘地闭上嘴。
周桂兰又惊又喜，婆婆虽然泼辣，但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公公，公公同意留下孩子，就没人能反对。
“爸，真的吗，你真的同意留下佳佳？”
“怎么说也是我们老王家的血脉。”
“谢谢爸，谢谢爸！”
周桂兰又哭又笑，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王父拍拍她的肩膀，“你身体还没痊愈，带着孩子回屋睡去吧，我跟你妈还有海涛商量商量怎么应付计生办的人。”
“好，谢谢爸。”
周桂兰生怕王父反悔，抱着孩子赶紧回了隔壁屋，屋里六岁的大女儿睡的正香，周桂兰小心地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到大女儿身边，护着两个孩子躺下。
这一路周桂兰是真累坏了，脑袋沾上枕头立刻就陷入沉睡。
十五分钟后。
陈巧织蹑手蹑脚推门进屋，越过周桂兰把熟睡的婴儿抱了出去，王父披着衣裳在院子里等着。
“桂兰睡了？”
“睡的跟死猪一样。”陈巧织啐了一口，“还给老娘画大饼，让老娘留下这孩子，真当养孩子不花钱啊。老头子，还是你聪明，知道先把周桂兰稳住。”
王父眼一瞪，“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做事这么冲动。当妈的为了孩子啥事都做的出来，真把桂兰惹恼了，她嚎几嗓子，周边的邻居都来了，事情闹大了你想处理这孩子都没机会了。”
虽然都是一个村的，但人心隔肚皮。计划生育之后，村里好几对年轻夫妻生了两个闺女都被拉去强制结扎了。
人都有嫉妒心。
自家没有儿子，那别人家也别想有，发现周桂兰又带了个闺女回来，心理不平衡的人肯定要去计生办举报。
陈巧织骂骂咧咧，“村里这些黑心肝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老头子别磨蹭了，趁现在狗都在睡，拿上铁锹跟我一起去把孩子处理了。”
王海涛拉住陈巧织，把周桂兰跟他说的，害孩子会吃花生米那一套告诉陈巧织。
陈巧织压根不信。
这年头扔孩子的多了去了，别的地方不说，就他们村，她知道的，女孩子生下来就被爹妈爷奶溺死在尿桶里的至少就有三个。
谁闲的蛋疼去报公安。
只要不是当着公安的面弄死的，谁管得着？
王父想着周桂兰刚才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是算了，咱们去村口，把孩子扔路上。”
“啊？不埋了？”
“毕竟是条人命，桂兰醒了要知道咱们把孩子害了，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恨咱俩，咱俩以后年纪大了可还指望她伺候呢。”
王父说，“找个厚实点的纸箱子，多铺点麦秸，别把孩子冻坏了。明天赶集的人多，说不定谁看着孩子可怜就把孩子捡走了。海涛你明天混在人堆里假装看热闹，留意着谁捡的，以后这孩子要有出息，咱们就认回来让她帮衬弟弟。”
王海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要是没出息呢？”
王父没好气，“没出息认回来干啥？让家里添一张吃白饭的嘴啊。”
王海涛不吭声了。
陈巧织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不用咱们养，长大了还能孝顺咱们，实在认不回来也没啥损失，就这么办了。海涛你去睡，剩下的交给我跟你爸就行了。你把周桂兰看好，她醒来看到孩子不见了肯定要闹。”
“她敢闹我就敢抽她，她以为还跟以前一样呢。”以前有周家在，王海涛生气顶多动动嘴，现在不一样了，周桂兰都跟娘家闹翻了，能依靠的只有他们家，王海涛现在是半点顾忌都没了。
“抽！”陈巧织怂恿，“抽一顿就老实了。”
王父找来纸箱子垫了一层厚厚的麦秸，准备妥当，老两口一个抱着箱子一个抱着孩子，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出了王家村。
不知道是不是干坏事心虚，陈巧织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好不容易到地方，两口子把孩子放在了赶大集要经过的路口。
孩子一首在睡，安静又乖巧。
王父把孩子放进箱子，借着月色看了一眼，“孩子，你别怪爷，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托成个女孩。”
合上箱子。
两口子正要离开，庄稼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道喷火的声音，“周和平周承志你俩还等啥，现在立刻把那两个老不死的给我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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