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好。” 周桂芳主动打招呼，在学校，大哥从来不让她叫哥。
“周桂芳？”
周新民心情不好，出口就是训斥，“早自习都结束了，你怎么才来？哪个高三的学生不是争分夺秒的学习，明年就高考了，你这样的学习态度，能考上什么好大学！”
周桂芳被骂的眼眶通红，“我家有事了，所以才来晚了。”
“别为迟到找借口。”
周桂芳委屈地站在原地不敢说话了，周新民又骂，“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教室，等着老师来请你吗！”
周桂芳推着车子走了。
“等等！”周新民这才看到周桂芳是骑车来的，不但骑车，骑的还是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连单杠上裹着的膜都没撕。
周新民推着自行车快步追上来，狐疑地看着周桂芳，“你跟谁借的自行车？”
“妈的。”
周新民一巴掌拍在车座上，“周桂芳，你胆子大了！你迟到，当老师的说你两句，你还敢骂人！”
周桂芳一愣，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骂你，我是说，这辆自行车是咱妈的。”
“你胡说什么，咱妈那辆自行车我又不是不认识。”
“真是咱妈的，咱妈那辆破自行车卖了，这辆是新买的，今天妈不上班，看我迟到了，就借我骑一下。”
见周新民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的车，周桂芳防备地离他远点，“大哥，这是妈借给我骑的，今天放学我要不骑回去，妈会骂死我的。”
“不就是一辆破自行车，我还能要你的！”
“这不是破自行车，是新的……”对上周新民喷火的眼睛，周桂芳怂了，“我，我要去教室了，周老师再见。”
推着车飞快跑到车棚，用铁链把自行车的轮胎上锁，看了眼推车过来的周新民，周桂芳犹豫了一下，开锁把铁链缠到车棚的柱子上重新锁上，这才背着书包跑开。
周新民气的眼前发黑。
他是贼吗，这么防着他！
锁好自行车来到办公室，周新民的怒火都没消，拉椅子的时候发出好大的声音。办公室其他老师对视一眼，“周老师，你这几天是咋了？感觉心情不好的样子。”
同事们说的比较委婉，实际上这几天周新民身上散发的低气压，他们隔八百米都感受到了。
周新民吸口气压着火，“家里有点糟心事。”
同事们劝了几句，就该备课备课，该去教室去教室了，周新民暂时没课，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又灌了杯浓茶提神。
不提神不行，周新民在刘家这些天，没有一夜是睡好的。
五口人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好几次周新民都从床上掉下来，睡不好就算了，因为刘家村离城里远，周新民每天都要早起。
两眼一睁，就要伺候两个儿子穿衣洗漱，再带他们来城里上学……学前班放学早，他每天下午还要去把两个孩子接到办公室，等到他下班了再带两个孩子回去。
每天早出晚归，还吃不好，刘家的伙食太差了，天天不是杂粮窝窝头，就是杂粮馒头，要么就是杂粮面条。
连着许多天吃不好睡不好，周新民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的。
再这样下去，周新民觉得自己随时可能猝死。
周新民不止一次萌生出回家的念头，但刘妙春不肯，说就这样回去太丢脸，周新民也觉得丢脸，也就没提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去车棚推车的时候又碰到周桂芳，周新民叫住她，“周桂芳，你过来一下。”
“哦。”
周新民把周桂芳带到人少的地方，试探周桂芳的口风，“这几天我们几个都不在家，爸妈还好吗？”
周桂芳欲言又止，怕说实话大哥接受不了。
“别吞吞吐吐的，想说啥就说啥。”该不会是爸妈在家茶饭不思吧，周新民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他是爸妈最重视的儿子，家兴家豪也是爸妈最疼爱的孙子，他们一家子都走了，爸妈肯定悔的肠子都青了。
周新民顿时就有了底气，“你说实话，这几天爸妈是不是每天唉声叹气？我就知道，家里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家变得冷冷清清，他们能习惯才怪了。”
“事情闹成这样能怪谁？妈那两天跟发疯了一样找茬，爸也由着她闹，现在后悔有啥用，我们一家五口的名声，全被爸妈败坏了。”
“算了，爸妈老糊涂了，我这个当儿子的也不好跟他们计较。你回去告诉爸妈，想让我们回去也行，爸妈必须亲自去刘家村接我们，并且承诺把我和你嫂子的钱还回来。”
周桂芳，“……”
周桂芳一脸无奈地打断周新民的幻想，“大哥，我看爸妈挺习惯的，自从你们一家和三哥被赶走，爸妈该吃吃该喝喝，在家一次都没有提过你们。”
周新民脸都绿了，“你胡咧咧什么，我们不在家他们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刚才说啥？我们一家和成材被赶走？承志呢？他回家了？”
“西哥在外头没待几天就回家了，他交了生活费，现在住家里。”
周承志成天混日子，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他哪来的钱交生活费，肯定是爸妈偷偷贴补他了。
周新民气的眼前发黑，扶住墙才稳住身体。
爸妈搜刮他的钱买新自行车，却拿钱偷偷贴补周承志，都是儿子，凭什么这么区别对待！
周新民咬着牙说，“你回去把我的原话告诉他们，就说明天是周日，我休息，他们要接我们回家就明天去，否则他们会永远失去我这个儿子！”
放完狠话，周新民气冲冲地走了。
又是一个小时的自行车车程，骑车回到刘家村的时候，周新民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没到刘家，远远就听到院子里传出尖锐的吵架声。
是刘妙春的声音。
周新民顾不上多想，推着车子快步跑过去。
院子外围着几个端着碗看热闹的邻居，瞧见周新民回来，邻居们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周老师回来了，妙春跟她两个弟弟吵起来了，周老师快进去劝劝吧，再晚了她两个弟弟的小家要被她搅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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