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年少轻狂
李红英站在床边一米开外，恭敬地垂首：“周导，您找我？”
周书恒笑了笑，指指床边的椅子：“坐。”
李红英依言坐下，略显拘谨，目光下意识扫过他打着石膏的腿，停留片刻，才低声问：“您腿……还疼吗？”
他受伤后一直没让她来探视，她本以为是自己不够格。今天突然接到通知，简直是受宠若惊，特意换上唯一一身新衣服赶来。
“无碍，过两天出院。”周书恒语气轻松，忽然话锋一转，“红英，今年多大了？”
“二十。”
“那跟我差不了几岁，别总‘您您’的，都把我叫老了。”他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公司还适应？”
“适应！”李红英立刻挺直腰板，急切表态，“活儿轻省，王秘书也肯教我。我…我没念过几年书，但能学！您给的那几本书，我都啃完了！”
她生怕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丢了。从片场打杂的农村丫头，到如今坐在影视公司明亮的办公室里，全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提携。他是她灰暗人生里唯一的光，耀眼得让她不敢直视，连偷偷想想都觉得亵渎。
周书恒看着她紧绷的样子，笑容温和：“学习不急，慢慢来。”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李红英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如鼓，慌忙垂下眼：“周导……呃，你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王秘书提过，你拳脚功夫不错？”周书恒问道。
“嗯！从小跟着爷爷练过，也做过武替。”李红英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周书恒点点头，沉吟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红英，有件事，想托付你。”
“您说！”李红英立刻应道。
“我需要你去保护一个人。”周书恒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但记住，绝不能让她知道，你认识我。”
“好，我都听您的安排。”李红英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
周书恒出院后，在父亲周明远面前表现得异常恭顺。
他把辅助拐杖靠在红木桌上，站在对面，低眉顺眼，语气诚恳：“爸，这次受伤让我想通了很多。以前是我糊涂，被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蒙蔽了。您放心，唐蜜……我不会再去想了。我会把心思都放在公司上，按您铺的路走。”
周明远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里，目光锐利的盯着儿子。这副恭敬的姿态无懈可击，但阅人无数的老狐狸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知子莫若父，他要是当真放下了那个唐蜜，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这个女人忤逆自己，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
他眼底深处那点被强行压下的、如同困兽般的光，瞒不过他。花费了这么多心思还没有搞到手，现在说放弃可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绝不能栽在这个女人手里！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取得如今的成就，他根本不会在意。可现在不同了，他是周家的荣耀，他决不允许自己给他设计的康庄大道有丝毫的威胁。
唐蜜，那个女人，就像一颗顽固的种子，深埋在儿子心里，成了他掌控儿子的最大变数，更是儿子“正途”上最碍眼的绊脚石。
周明远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想通了就好。男人，事业为重。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该断则断。”
周书恒低着头，姿态谦卑，“爸教训的是。”
“行了，回去养着吧。”周明远的目光扫过儿子的肩头，上次在医院被鞭打的地方也不知道长好了没有。
周书恒拄着拐，安静地退了出去。
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他表面恭敬，私底下做什么自己还真不知道。不过解决不了儿子，可以解决影响儿子的人，殊途同归。
……
周明远并未因儿子的保证而放松警惕。相反，周书恒那完美的伪装更让他心生忌惮。儿子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轨道，这让他很是烦躁。他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唐蜜。这颗绊脚石，必须彻底粉碎。
机会很快送上门来。李漫妮来找他兑现承诺了。
她现在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好容易在杨柳红的舞蹈工作室站稳脚跟，也跟着蹭上了郑杨这个舞蹈首席的课，可高兴日子没过几天，郑杨不来上课就不说了，就连杨柳红的舞蹈工作室都倒闭了，母女俩个还被抓紧了监狱。
宣传部的工作她已经辞了，也没脸再去让哥哥走关系，最近一直失业在家。唐志伟进了局子后，肥皂厂也倒闭了，她嫂子也没了工作。家里就剩她哥一个人工作挣钱全家花，进的少，出的多，这哪里撑得住？
老母亲三番四次的催着她出去找工作挣钱，她又不愿意干别的工作。好歹她曾经是宣传部的干事，又跳舞这么多年，随便找个活儿干也太掉价了。再说她还指望靠着跳舞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呢，怎么可能随便找个活儿干。
就在她被老母亲念叨的头疼，突然就想起当时周明远的承诺，他可是答应过要把自己调到舞剧院去的。
她知道周家瞧不上自己，她也不愿意看别人脸色。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是看脸色她也得来，不来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就算自己的水平够不着专业舞者，那做点别的工作也是可以的，说出去也好听。
周明远看着眼前这个野心勃勃又愚蠢好用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想进舞剧院？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够格吗？”
李漫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屈辱感火辣辣地灼烧着她，却不得不挤出讨好的笑：“周教授，我知道自己跳舞水平……欠点。我不挑，什么岗位都行！打扫、打杂、文员……只要能进去！当初是您亲口承诺的！您这么大的教授，总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她搬出那场让她颜面扫地的交易，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当时她跟她哥脸面都都丢尽了，总不至于白白吃了这亏。
周明远弹了弹烟灰，慢悠悠地说：“承诺，当然算数。舞剧院，我可以让你进，甚至让你站稳脚跟。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森寒，“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李漫妮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凛，但进入顶级舞剧院的诱惑太大了，她急切地问：“什么事儿？周教授您说！”
“进去之后，” 周明远一字一顿，声音像是淬了毒一样让人头皮发麻，“给我盯死唐蜜。找出她的破绽，制造麻烦。我要她——”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排山倒海，“在舞台上，永远消失。最好是，让她那双腿，再也站不上舞台！”
李漫妮倒抽一口冷气，但嫉妒和野心瞬间压倒了那点恐惧。让唐蜜彻底完蛋？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周教授您放心，我……我一定办到！”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
……
报纸角落那则不起眼的招聘启事登了好几天。
“招聘女助理一名，需有基础功夫，品性端正。面谈。”
唐蜜捏着寥寥几份应征信，眉头微蹙。会功夫的女孩子本就不多，愿意来做助理的更少，收到的几份不是花拳绣腿就是油滑市侩。她都快放弃了。实在不行，自己就增加力量和速度练习，舞武相通，自己干得了！
就在她准备自己练点防身技巧时，门卫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说是找唐老师。
“请……请问，唐蜜老师在吗？俺是来应聘助理的。”李红英声音带着点乡音，怯生生的。
唐蜜抬眼望去。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衣裤，裤脚还打了几块补丁。她身形不算高挑，但骨架匀称，站姿带着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未经世事的淳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整个人像山野里刚挖出来的带着土腥气的嫩笋。
“我就是唐蜜。”唐蜜放下手中的舞鞋，站起身，“进来说吧。”
李红英局促地走进来，双手下意识地在裤缝上擦了擦。“俺叫李红英。”
“你说你来应聘助理？会功夫？”唐蜜打量着她，开门见山的问道。
“嗯！”李红英用力点头，“俺从小跟爷爷练拳脚，能打！”她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俺家穷，没有念过书，我不认字，不知道能行不？”
唐蜜点了点头，微笑道：“不认字不要紧，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身手好就行。”
李红英拍了拍胸脯，“那你放心，别看俺瘦小，徒手放倒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成问题。村里头没有人能打过俺。”
话音刚落，排练厅的门“哐当”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一个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平静，“唐蜜！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进了舞剧院就高人一等了！他们不知道你的底细，我可全都知道！”
冲进来的正是李漫妮，她穿着一身崭新的、与舞剧院氛围格格不入的艳俗套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嫉恨。
她刚被周明远“运作”进舞剧院后勤部，凳子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地来找茬了。她根本不懂舞蹈，更不懂唐蜜的价值，她只知道是唐蜜抢走了她曾经可能拥有的一切风光！而且她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茬，有周明远在，就没有人能动得了她，那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李漫妮气势汹汹地直奔唐蜜，扬起手就想抓扯。舞剧院里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蜜眼神一冷，正要侧身避开，一个身影比她更快！
只见李红英像一道影子般滑步上前，精准地扣住了李漫妮挥过来的手腕，动作干净利落。李漫妮只觉得手腕像被铁钳夹住，剧痛让她尖叫出声。
“你干什么！放开我！”李漫妮挣扎着，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要去抓李红英的脸。
李红英眉头都没皱一下，脚下轻轻一扫。李漫妮只觉得脚踝被什么绊住，重心瞬间失衡，“哎哟”一声，狼狈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开来。
“滚！”李红英挡在唐蜜身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硬，“再敢碰唐老师一下，俺就不客气了！”
她瘦小的身躯此刻像一堵坚实的墙，隔绝了李漫妮所有的恶意。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势和利落的身手，让整个排练厅的人都看呆了。
李漫妮又惊又怒又疼，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知道今天讨不了好，只能恨恨地剜了唐蜜和李红英一眼，撂下一句“你们等着！”，便捂着摔疼的地方，灰溜溜地爬起来跑了。
排练厅里安静下来。
唐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红英，目光落在她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上，又想起她刚才那带着乡音却异常坚定的“滚”字，还有那份毫不作伪的淳朴。
“身手不错。”唐蜜开口，语气平静。
李红英立刻转过身，刚才的冷硬消失不见，又恢复了那份拘谨和局促，脸微微发红：“你看俺这身手成不？”
唐蜜心中有了决断。功夫基础扎实，反应快，品性看起来也朴实。
“这活儿不轻松，要跟着我到处跑，可能还要处理一些麻烦事。”唐蜜看着她的眼睛，“你愿意干吗？”
李红英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愿意！俺力气大，能吃苦！啥活儿都能干！”
“好，”唐蜜点点头，“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工资待遇，待会儿跟你说。”
“谢谢唐老师！谢谢！”李红英激动得脸更红了，连连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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