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废墟上的发光绣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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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废墟上的发光绣线

 

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巨大的推土机履带无情地碾压过古老的青砖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仿佛是布料被撕裂一般。

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苏怡甜站在不远处,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下意识地按住胸前的工牌。

那工牌的金属边缘坚硬而锐利,此刻却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夕阳如血,将周围的钢筋森林染成了一片琥珀色,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在这夕阳的余晖中,苏怡甜注意到一些从混凝土缝隙里钻出来的幽蓝色丝线,它们宛如幽灵一般,正沿着她的小腿缓缓攀援而上。

绣绷硌在指间的触感突然变得灼热,仿佛它正在燃烧一般。

半小时前,当她弯腰捡起这半截湘妃竹框时,它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布满蛛网状裂痕的旧物。

然而,就在此刻,那些裂痕里原本嵌着的褪色孔雀蓝丝线,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地蠕动起来。

这些丝线就像复活的水母触须,在暮色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磷光。

它们以一种诡异而又迷人的姿态,在绣面上舞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故事。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原本残缺不全的《百子图》竟然也开始自行续绣起来!

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细腻的线条和色彩。

垂髫孩童的衣襟上,一朵朵缠枝莲纹如盛开的花朵般绽放;

而他们手中牵着的风筝线,竟然如同有了魔力一般,首首地穿透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将那坚硬的钢筋骨架改造成了古色古香的飞檐斗拱。

"小心脚下!"

沙哑的提声混着樟脑味飘来。

在那座古老而略显破败的院子里,看门老人缓缓地走着,他手中紧握着一根缠满绣线的黄杨木拐杖。

这根拐杖显然己经陪伴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木头上的纹理被磨得光滑,而那些缠绕其上的绣线则显得有些凌乱。

老人的步伐显得有些蹒跚,他脚上穿着一双靛蓝的布鞋,每一步都似乎小心翼翼。

当他的脚踩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那些蛰伏在砖缝里的丝线像是被惊扰了一般,迅速地缩回了阴影之中,仿佛它们也在躲避着什么。

老人慢慢地走到了院子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绣绷。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绣绷上的图案,然后伸出他那布满褐斑的手指,轻轻地指向了绣绷角落的落款处。

“壬戌年林氏淑华。”老人喃喃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感慨。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整个绣绷,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从中山装的内袋里掏出了半块龙凤玉佩。

这块玉佩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雕刻依然清晰可见,但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老人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绣绷的边缘,与那处明显的缺口相对。

令人惊奇的是,这半块玉佩竟然与绣绷的缺口严丝合缝,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这是当年绣坊主人缝在嫁衣里的镇魂绣。”

老人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着,“那年日本人的卡车开进了绣坊的库房,林小姐就是举着这幅《百子图》挡在门前。”

苏怡甜感觉绣线突然收紧,腕间浮现出细密的针脚。

恍惚间她看见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立在绣架前,银针穿梭时带起星屑般的光点。

1937年的梅雨浸透窗棂,而女子绣绷上的百子嬉春图正在渗出朱砂:

怀抱鲤鱼的孩童忽然转头,瞳孔里映出刺刀寒光。

"那些装着青铜器的木箱被丝线缠成了茧。"

老人用拐杖轻点地面,柏油路面泛起涟漪般的绣纹,"等鬼子撞开库房时,里面只剩下一屋子发光的空茧,还有坐在绣架前微笑的林小姐。"

暮色渐浓,苏怡甜发现自己的投影正在剥离地面。

绣线从她指间生长出去,像蛛网黏附在推土机的机械臂上。

远处传来混凝土开裂的脆响,三十八层的写字楼外墙正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雕花窗棂,LED屏幕上的股票数据与卷草纹相互渗透。

"林家的天衣无缝针法,绣的是时空的经线和纬线。"

老人将缠满丝线的拐杖插入地面,方圆十米内的瓦砾顿时浮起细密的锁子绣纹,"当年她用嫁衣裹住整个库房的时光,现在轮到你来织补这个裂口了。"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苏怡甜握紧发烫的绣绷,看见自己工牌上"城市规划师"的字样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苏氏绣坊第七代传人"的朱砂印。

推土机的轰鸣变得沉闷,仿佛隔着一层丝绸,而那些穿透雨幕的幽蓝丝线,正在将柏油马路绣成青石板巷。

当第一个雨滴落在绣绷中央时,苏怡甜终于看清丝线源头:

地下三米处埋着半截汉白玉匾额,"林氏绣坊"的描金篆字正在丝线牵引下重新拼合。

她将银针般的工牌刺入绣面,霎时感到时光在针尖震颤:

1937年的梅雨与2025年的酸雨交织,推土机的钢铲与日军的刺刀重叠,而无数双孩童的手从绣面伸出,抓住正在碎裂的时空经纬。

子夜时分,塔吊的探照灯扫过废墟。

暴雨冲刷过的地面上,现代楼宇的钢筋与明清飞檐的斗拱如双生花般共生,那些游走在建筑表面的幽蓝丝线,正在将玻璃幕墙绣成格心棂花。

看门老人消失的地方立着半截绣架,绷着半幅未完成的《百子图》,穿月白旗袍的女子侧影在丝线中若隐若现。

苏怡甜抚过工牌上新增的绣纹,听见时空经纬在混凝土深处呼吸。

那些被绣线缝入地下的百年光阴,正随着城市的心跳微微起伏。

子夜的钢筋泛着幽蓝磷光,苏怡甜腕间的工牌突然发烫。

那些新生的刺绣纹路如同活过来的电路,在暴雨浸泡过的混凝土里蔓延出经纬分明的金线。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绣架旁散落的鎏金顶针:

内侧赫然錾着“江宁织造”的阴文,却在月光下折射出量子纠缠的波纹。

探照灯扫过第五次时,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终于转过身来。

她的绣绷里绷着的不是素绢,而是整片裂开时空的膜:

明代铺地金的团凤纹与VR建模线框彼此渗透,混凝土废墟里浮出清宫绣娘的血指纹,每个针脚都在暗物质中牵出涟漪。

苏怡甜听见颈椎传来纤维断裂声,低头发现自己的发丝正化成丝线,在女子指尖缠绕成湘绣独有的掺针绣法。

“他们把我困在《百子图》第七十二针里西百年了。”

女子弹拨着苏怡甜化成的丝线,发髻间的点翠簪突然亮起生物电流,“楼宇每增高一寸,梁柱间就少一片祖宗筋脉。”

废墟深处应声震颤,那些绣进钢结构的冰梅纹正在吞噬承重墙里的惰性粒子,被纳米喷浆覆盖的明代瓦当显影出暗红苔藓。

三公里外的建筑实验室突然警报大作。全息屏幕上,苏怡甜消失前最后佩戴的智能安全帽传回诡异数据:

38号地块的抗震系数正随着古绣纹增长而指数级衰减,量子计算机解析出的三维模型中,整个CBD核心区正在蜕变成一幅针脚松动的双面绣。

总工程师抓起显微探头冲进雨幕,发现每根脚手架钢管表面都爬满了血丝般的刺绣菌丝,钢筋在真菌代谢中悄然转化为蚕丝蛋白结晶。

此刻的苏怡甜正悬浮在时空经纬交织的暗室里。

她的瞳孔被绣成能首视西维结构的复眼,透过旗袍女子半透明的躯体,望见了那些被缝合在混凝土断层里的记忆残片:

1934年的雷雨夜,营造学社的绘图纸被绣娘血浸透;

1987年打桩机掘碎的青花瓷片上,古人用骨粉掺朱砂绣着镇龙符;

而昨夜消失的看门老人,正跪在明朝琉璃窑遗址上吞吃发光绣线。

“该续完那针了。”女子突然将苏怡甜按在绣架上,暴雨顺着塔吊钢索灌进时空裂缝。

苏怡甜看见自己腰间安全绳化作五彩丝绦,脊椎被抽成绣花针,整个人正被刺入《百子图》里放风筝的童子瞳孔。

濒临晕厥时,她突然摸到工牌内侧激光雕刻的暗纹:

那是母亲临终前绣进的苏州码子,此刻在异时空中沸腾成阻止缝合的防火墙。

城市天际线如脱线的绣品开始坍塌。旗袍女子尖叫着被时空经纬反噬,苏怡甜迸裂的指尖渗出的却非鲜血,而是混着纳米修复剂的有机丝素。

当最后一根现代钢筋被绣成鎏金斗拱的椽子,暴雨中升起的不是朝阳,而是一轮绣着二十八宿的满月,月光里浮动着建筑蓝图与工笔界画交织的《营造法式》。

苏怡甜在这混乱的时空里,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利用工牌上苏州码子形成的防火墙,暂时稳住了局势。

她意识到,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既能修复时空裂缝,又能让古老的绣艺与现代建筑和谐共存。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曾经在古籍中看到的一种融合古今技艺的方法。

她集中精神,让混着纳米修复剂的有机丝素按照古法针法,与现代建筑材料相互交织。

随着她的操作,时空裂缝开始慢慢愈合,那些原本坍塌的建筑也在绣线的牵引下重新组合。

古老的飞檐斗拱与现代的玻璃幕墙完美融合,城市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会呼吸的绣品。

当一切终于平静下来,苏怡甜缓缓落地。

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

而那半幅未完成的《百子图》,也在微光中闪烁,似乎在等待着下一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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