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常在招呼大家各自散去，槿汐姑姑将碎玉轩的太监宫女招呼到一起，吩咐着大家
在宫里当差，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二字。"
槿汐姑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下，却像一滴冷水溅进滚油里，让殿内的空气陡然紧绷起来。佩儿低垂着眼睫，余光却将康路海那张堆满谄笑的脸看得分明——他弓着背，脖颈前倾，活像只等着啄食的秃鹫，偏偏还要装出副恭顺模样。
"是是是，姑姑说的是。"康路海捏着嗓子应和，尾音拖得老长，活似戏台上的丑角在念白。他那双三角眼滴溜溜转着，目光在来回逡巡，不知在看什么。
佩儿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攥紧了帕子。这老阉奴面上装得恭敬，背地里不知在打什么算盘。瞧他此刻这副嘴脸——皱纹里都挤着讨好，偏生颧骨上的横肉又不甘心地抽搐着，活像被人硬塞了满嘴黄连还要强装欢喜。
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倒比慎刑司的刑具还教人毛骨悚然。
"既知道轻重，那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槿汐姑姑"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记耳光狠狠甩在康路海脸上。
老太监的假笑顿时僵在脸上，面皮涨得紫红，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狸猫。
佩儿险些笑出声来，忙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低下头。她可是记得清楚，前世就是这条老狗，见甄嬛娘娘病着就忙不迭去舔丽嫔的鞋底。如今重活一世，倒要看看这趋炎附势的奴才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槿汐姑姑吩咐过众人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了。
月光透过窗纱，在佩儿的被褥上投下斑驳的暗纹。
同屋的宫女早己睡熟，佩儿睁着眼，盯着帐顶那处脱线的绣纹——前世她曾数着这处瑕疵熬过无数个长夜。
指尖无意识地着崭新的里衣，布料细腻的触感提醒着她：这具身体还没有被祺贵人的藤条抽出淤青。
她真的重活了一次。
窗外传来梆子声，三更天了。佩儿翻了个身，薄被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不能再这样了。"她心里暗暗发誓。
次日清晨，晨雾未散，宫女们己各自忙碌起来。佩儿握着一块湿帕子，细细擦拭着廊下的雕花栏杆，水珠沿着木纹滚落，映着初升的日头，像是缀了一串细碎的琉璃。
“你，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打断她的思绪。
佩儿指尖一颤，蓦然回首——是流朱。
那丫头抱着一摞书册站在石阶上，杏眼明亮，嘴角噙着笑，发间一支银蝴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划出细碎的亮影。
活生生的流朱。
不是记忆中那个躺在血泊里，死死攥着她衣袖的流朱；不是那个气若游丝仍念叨着“救救小主”的流朱。
佩儿喉头猛地一哽，眼眶发热，连忙低头掩饰，手指无意识地着扫帚柄上粗糙的木纹：“是，奴婢这就去。”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西厢房日头好，小主午后常爱在那里读书，奴婢会仔细打扫。”
流朱一怔，“你怎知我们小主的习惯？”
——她当然知道。
前世菀常在最爱临窗读书，流朱总爱絮絮叨叨地同她念叨：“我们小主啊，就喜欢晒着太阳看账本，说这样暖和又省灯油……”那时的流朱眼睛亮晶晶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主。
回忆翻涌，佩儿掐了掐掌心，抬头时己换上恭敬的笑：“猜的。”
蓦地，佩儿看见了掉在地上的帕子，她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方帕子——浅碧色的绸缎上歪歪扭扭绣着朵荷花，针脚凌乱得像被猫爪子挠过，边缘还沾着几点墨渍。
是浣碧的手艺。
前世浣碧初学刺绣时，也曾红着脸把绣坏的帕子往袖子里藏，被其他宫女撞见后好一顿奚落……
佩儿指尖轻轻抚过那朵歪斜的荷花，低声道：“姑娘的针脚该往左挑，这样花瓣才。”
浣碧本想夺回刺绣，却被佩儿的话语惊到，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懂刺绣？”
佩儿将帕子递还给她，垂眸笑了笑：“略知一二。”
浣碧捏着那方绣坏的帕子，指尖微微发紧，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却又夹杂着几分好奇。
“你当真会刺绣？”浣碧压低声音，杏眸微眯，带着几分试探。
佩儿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温声道：“奴婢未入宫前，和母亲略学过一些。”
浣碧眸光微动，想起自己绣的那些歪歪扭扭的花样，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道：“那……你可愿教我？”
佩儿抬眸，见浣碧虽故作镇定，耳尖却己微微泛红，显然是不习惯开口求人。佩儿想起前世的自己，总是独自坐在角落，像一株沉默的幽兰。
旁人笑闹时，她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不愿参与那份不独属于她的热闹。
重活一世，她定要主动开口，哪怕只是问候一句"今日天气真好"，也要让那些曾错过的缘分，不再从指缝间溜走。
她轻声道：“姑娘若不嫌弃，奴婢愿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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