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奔逃与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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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奔逃与碎片

 

接下来的路途,是在沉默与警惕中疾行。李文君在清和身上施加了“回春蕴灵咒”并让她服下了安魂定魄的丹药。清和周身那股迫人的阴寒死气被暂时压制住,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意识地散发,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身体虚弱得需要李文君和辰一交替搀扶才能勉强跟上。然而,在丹药和咒术的温养下,在奔逃的颠簸和身边人熟悉的气息刺激下,清和那被死气与邪秽搅得一片混沌的脑海,开始有零星的碎片浮现、碰撞。

她看着七叔坚毅而苍老的侧脸,看着他时不时因内伤而蹙起的眉头,一个模糊而慈祥的老者形象突然闪过——那是她的外公!紧接着,一些断续的话语涌入脑海:“……七小子……伤得重……就住下……”“……您老救命之恩……” “……清和……以后……照看……”

她又看向辰一,看着他强忍伤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始终护在自己身侧的模样,一些关于守灯人的信息,关于他提及的“约定”和“保护”的碎片,也渐渐拼凑起来。

最后,李文君那充满草木清香的温和灵力在她体内流转时,关于李家村,关于守灯人传承,关于医术的记忆片段也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她干涸的意识之河。

**沉重的真相与决绝的分离**

当零星的记忆逐渐串联,拼凑出事情的原委和几人之间的关系时,一股比体内死气更冰冷、更沉重的情绪攫住了清和的心。

* **原来,最先联系上七叔的是自己。原来,七叔肯如此倾力相助,甚至不惜重伤,是因为外公当年收留重伤的他,七叔把这当做是救命之恩。他重情重义,更将这恩情延续到了自己身上。

原来,七叔和辰一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而辰一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之一,竟是为了保护因故对七叔避而不见的七叔本人!原来,李文君是李家村最后的守灯人,医术精湛,肩负着沉重的传承。

这一切……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探查弟弟的死因,寻找父母,才将七叔、辰一、李文君,这些本各有牵绊的人,都卷入了这场致命的旋涡!** 七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辰一为了救自己几乎油尽灯枯、左臂被污秽侵蚀,李文君也放弃了安稳,冒险同行。而自己……更是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彻底断送了寻找父母的线索!

巨大的内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清和。她本就因死气侵蚀而冰冷的身体,此刻更是感到刺骨的寒意。她停下了脚步,挣脱了李文君的搀扶,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痛苦、自责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我……我知道了……” 清和的声音喑哑,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辰一和七叔立刻警觉地停下,李文君也担忧地看着她。

“清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文君上前想查看。

清和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在心头翻滚的话说了出来:

“要不……大家还是分开吧。”

“什么?!”辰一脸色骤变,下意识就要上前。

“听我说完!”清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随即又软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哀求,“七叔,辰一,李文君……我……我都知道了。外公的恩情,七叔您记到现在,甚至不惜……辰一你为了保护七叔而来,却因为我……李文君,你守灯人的责任本不该如此……”

她看着三人身上或新或旧的伤痕,看着他们疲惫却关切的眼神,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是我……是我把大家都拖累成这样的!我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根本好不了,就是个累赘,还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她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头,“有我在,目标太大,背后的黑手随时可能追来!但如果你们和我分开……你们在暗处,伤势也能好好养,以你们的能力,说不定……说不定比我这副样子更快找到我爸妈的消息!”

“不行!”辰一斩钉截铁,眼神锐利,“你现在的状态,独自行动就是送死!”

“辰一说得对!丫头,别犯傻!”七叔也急了,牵动内伤又是一阵咳嗽。

“清和,我们不会丢下你的!”李文君也坚定地说。

“求求你们了!”清和几乎是哭喊出来,她看着辰一,眼神带着一种破碎的坚持,“辰一,你答应过要保护七叔的!他现在伤成这样,你不能再因为我分心了!七叔,您重义,但您不能为了报我外公的恩,把辰一和文君姐都搭进去啊!李文君,守灯人的传承……不能断在我这里!”

她开始软硬兼施,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固执:“我保证,我会小心,我会努力活着!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着你们为我受伤了!与其大家一起困在这里等死,不如分开行动,多一条路!你们在暗处查,我……我在明处走,说不定,真能引出什么来……求求你们了,答应我吧!就这一次!”

清和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戳在每个人的心上。她的内疚是真切的,她的分析在绝望中带着一丝扭曲的“道理”,而她那份不愿再连累他人的决绝,更是让人心痛又无奈。辰一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看着清和泪流满面却异常坚持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与一丝微弱求生的光,他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清和骨子里的倔强,更知道她此刻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强行留下她,她的愧疚和不安只会加速她的崩溃。

七叔重重地叹息一声,苍老的脸上满是挣扎和痛楚。他看着清和,仿佛看到了她外公的影子,那份固执如出一辙。他明白,清和的话,并非全无道理。他们的状态,确实太差了,聚在一起目标太大,而且……清和身上的邪秽和死气,本身就可能成为追踪的目标。分开,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更安全的选择?尽管这个选择,让他心如刀绞。

李文君看着清和,又看了看痛苦抉择的辰一和七叔,作为医者,他更清楚清和此刻精神上的濒临崩溃。也许……暂时分开,让她独自承担一部分责任,反而能给她一丝支撑下去的动力?哪怕这动力充满了危险。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山风吹过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最终,在清和近乎崩溃的哀求、以及那份令人心碎的内疚坚持下,三人艰难地、沉重地点了头。这个决定,充满了无奈、担忧和巨大的风险。

“清和……”辰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走到清和面前,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记住,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先活下去!我们会找到你,一定会!找到你之前……别死!”

清和用力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七叔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小护身符,塞进清和冰冷的手里:“丫头……拿着!万一……万一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摔碎它!老头子我……拼了命也会赶到!”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李文君则快速地将保命的丹药和一小瓶压制死气的药粉塞进清和随身的包里,紧紧握住她的手:“清和,记住我的话:活着才有希望!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查清一切,然后去找你!一定!”

没有更多的告别,再多的话语也承载不了此刻的沉重。清和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三人,仿佛要将他们的身影烙印在心底,然后猛地转过身,不再回头,踉跄却又无比决绝地,朝着与他们计划路线截然不同的方向,独自踏入了更加幽深、更加未知的密林。

她的背影单薄、虚弱,在苍茫的山林中显得那么渺小,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但她的步伐,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辰一、七叔、李文君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如同三尊凝固的雕像。山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们的伤依旧沉重,前路依旧迷雾重重,而此刻,心头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牵挂与恐惧。清和,那个魂魄濒临破碎的女孩,就这样独自一人,走向了更深的旋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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