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洁将晒干的洋金花果实碾进青玉钵。她攥住庄墨清发抖的手腕:“姐姐看仔细,这曼陀罗籽要磨到比胭脂还细,混进红豆沙里才尝不出涩。”
庄墨清指尖掐进竹筛,筛孔间漏下的粉末泛着诡谲的珠光:“当真与鸦片症候一样?”
“瞳孔缩如针尖,喉间痰鸣,任谁看了都说是阿芙蓉瘾发作。”
次日未时,墨清捧着描金食盒穿过游廊。丈夫张允之正就着景泰蓝鼻烟壶吸嗅,突然被红豆香勾得抬头:“今日倒是懂事。”
申时三刻,张允之跌坐在地上,瞳孔缩成两点幽绿,他抓挠颈项的指缝间渗出黑血,庄墨清吓得连连后退,惊呼:“老爷怎么吐白沫?!”
闻讯赶来的张父瞥见满地猩红痰渍,拐杖重重杵地:“快!快请大夫!这分明是烟毒入髓了!”
许梦娴听闻张允之死讯,突然陷入巨大的哀伤之中。她可不是为这吸毒家暴男而伤心,她伤心是因为自己当初是想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而如今却谋害他人性命。但这是无奈之举,她之前看过太多因毒瘾发作而拿刀砍人的新闻。
次年十一月,满洲窗将暮色滤成斑驳的琥珀,庄父手中的水烟筒在酸枝木茶几上叩出沉闷的响。庄墨洁攥着传单跨过门槛,“父亲,街尾新设了女子学堂。女儿想去。”
庄父接过传单,上面写着:"璞玉女塾,授泰西格致、女红算学"。庄父干咳两声,“墨儿近日读《女诫》,可曾见'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昨日陈翰林夫人与你母亲提了一嘴,说想与我们结为亲家。你快快养好身子,等缠出一对标致的三寸金莲,可早日完婚。”
“沙面教堂的玛嘉烈医生说,缠足妇人产畸胎的概率多三成。”庄墨洁瞪大眼睛。
庄父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母亲、你姐姐,哪个不缠足,哪个不正常产子?!你从今天开始别出门了,好好在家养病,别接触那些洋鬼子,说一堆胡话。”
庄墨洁正打算反抗。突然庄父茶厂的老工人陈二闯了进来:“东家,这批英吉利订单的鹤山红茶全毁了!张把头试新法加湿,谁曾想...您闻这酸腐味,活像沤了三月的鱼肠!”陈二带着哭腔。
庄父捏碎茶梗,青筋暴起:“三百担!抵得上半年漕运的利!明日洋鬼子来验货,庄家百年招牌将毁于一旦!”
庄墨洁眼睛滴溜溜地转,心生妙计。“父亲,女儿有办法。”
“别闹!赶紧回房!你连茶厂都没进过,能有什么办法!”庄父不耐烦地摆摆手。
“父亲,你是宁愿亲眼看着我家招牌毁了,还是冒险听一下我的建议。”庄墨洁气定神闲。
"小姐莫要胡来!《茶谱》有云'过酵之茶如朽木',这酸腐气己入肌理..."陈二气急败坏。
“父亲可记得书上记载过宣德年间武夷山的茶灾?当年茶农以炭焙法救活三千担陈茶。我们为何不可勇敢一试?"
庄父沉默了一会,“继续说吧。”
“好。陈伯伯,你先让工人们架起九眼连环灶,备荔枝木与龙眼炭各半。中心三眼用荔枝木明火除杂味, 外围六眼以龙眼炭暗火提香。因为锅有限,其他的茶叶先铺在青石板上,覆盖新鲜芭蕉叶吸潮。等全部茶叶烘完后,掺入陈年普洱来中和过度发酵的涩味,最后再洒野蜂蜜水形成保护性茶膜。”
“这…”陈二见庄墨洁有条有理,不由得开始信服。
“最后在包装上刻‘雨露金眉’印章,对外称此乃三十年一遇的红茶。等明日洋商来验货,再将荔枝蜜混入茶汤中,其遇热释放果香,便会掩盖残余酸味。”
“老爷,您看…”陈二惴惴不安地看向庄父。
整个大厅只听见庄父用翡翠扳指刮茶几的声音。
“好,就信你一次。你现在就起身去茶厂指点工人操作。”庄父猛然站起来。
“女儿遵命。”庄墨洁拱拱手。“若这次能化险为夷,父亲能否让女儿去读那女子私塾。”庄墨洁试探地问。
“好。你若如此能干,那爹爹必然送你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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