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3年11月末
伊尔汗国
大不里士的清真寺尖塔在广场的青石板上投下细长阴影。
宣令官站在广场台阶,来自伊尔汗孛儿只斤.阿合马(也称孛儿只斤.贴古迭儿)的诏令正被宣读。
“奉伊尔汗命,即日起,汗国内所有景教教堂和佛教寺庙须在三个月内全部拆除。违者以叛逆论处!”
宣令官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栖息在房檐上的乌鸦被惊走,黑色羽翼掠过教堂的穹顶。
数十名名聂斯脱里派(又称景教)教徒被押解至广场中央。
士兵闯进教堂进行强拆作业,建筑物倒塌的声音与广场上的祈祷声混杂在一起。
突然,一名老主教挣脱束缚,踉跄着冲向教堂台阶高举双手嘶吼:
“基督永不灭亡!”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道寒芒闪过,他的头颅随即滚落在教堂台阶上,鲜血顺着福音书浮雕的沟壑蜿蜒而下,最终渗入台阶缝隙。
集市上,穆斯林商人正在哄抬丝绸价格。一名佛教僧商因无力支付新税被当众鞭笞。
他的惨叫声引来了佛教僧侣的抗议,但很快便遭到强硬镇压。
市场角落的佛塔被绳索拽倒,佛像被砸碎,残片中半张露出悲悯神色的面孔恰好滚落到旁边新建清真寺的奠基石旁。
郊外一座隐秘的小寺院内,檀香袅袅,数十名僧人正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举行秘密集会。
摇曳的灯火将墙壁上那幅《金刚经》壁画照得忽明忽暗,铜香炉里升起的青烟在空气中结成诡谲图案。
忽然,一串念珠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敲击石板的声响清脆而刺耳。
“阿弥陀佛...”
居中的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人攥紧只剩半串的念珠,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容被灯火分割成明暗两半:
“不祥之兆,血光将至......”
角落里一名年轻僧人猛然掀开袈裟,弯刀出鞘的寒光闪过老僧人的秃顶: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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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里士的清晨寒意未散,薄雾笼罩着这座伊尔汗国的都城,城墙上汗国旗帜在微风中微微抖动,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安。
阿合马端坐在雕花木椅上,身披一袭深绿长袍,腰间佩着一柄镶宝石的蒙古弯刀。
自从去年登上伊尔汗宝座,他便以铁腕手段震慑汗国西方,将这个庞大的蒙古帝国分支牢牢掌握在手中。如今又以真主之名清除境内异教徒,意在树立无上权威。
一名侍从匆匆走进大厅,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信件:
“汗王,又是那群突厥人的求援信。”
阿合马接过信件,打开扫视一眼,与上次那封来自安塔利亚总督的求援不同的是,这封求援信是由罗姆苏丹国的苏丹凯霍斯鲁三世亲笔所书——他想借助汗国的兵力夺回失地。
看到信中的内容后阿合马随即冷笑一声:
“一个被我们踩在脚下的傀儡,也敢妄想翻身?”
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俯瞰着远处城中的街道。
商贩的叫卖声隐约传来,几匹骆驼慢悠悠地走过,远处新建清真寺的尖塔刺破雾气,首指苍穹。
“传令下去,把凯霍斯鲁那条老狗抓回来,押到大不里士当众处决!”
侍从低头应道:“遵命!”正要退下,另一名侍从却快步闯入,脸上带着几分不安:
“汗王,急报!城内的景教徒和佛教徒有些异动,昨夜有人举报看见他们在城郊聚会,似乎在商议什么。”
阿合马闻言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好似满不在乎:
“异动?一群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些许残存的基督徒,那些佛教徒更是东方的软骨头,不足为虑。
让这些蝼蚁聚吧,正好还省了搜捕的麻烦,真主的大业如日中天,谁敢阻挡?谁能阻挡!”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转向东方,指尖无意识划过手背上那浅浅的瘢痕。
“不过,给我派人盯紧阿鲁浑那小子。我这大侄子可不是什么安于现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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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大不里士千里之外的呼罗珊草原,朔风卷集着草屑吹过无边的草海,黄昏的余晖将草原染成一片金红。
孛儿只斤.阿鲁浑的营帐隐于一片低矮的丘陵之中。士兵们忙着磨刀擦枪,空气中弥漫着即将到来的战意。
帐内灯火摇曳,一张粗糙的地图旁围坐着数人,气氛凝重而紧张。
阿鲁浑坐在主位,身披一件黑红相间的皮袍,他的面容英俊而坚毅,眉宇间带着几分父亲阿八哈的影子,却多了几分锐气与果决。
作为前任伊尔汗阿八哈的长子,他自幼便随父征战,深得军心,如今驻守封地呼罗珊,己成伊尔汗国东部的一方霸主。
“阿合马杀了景教十二位主教,焚毁佛教经书百余车。”
斥候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
“还当众处决三名不肯改宗的千户长。”
阿鲁浑轮廓分明的面庞隐在阴影中,唯有一双鹰目灼灼有神,片刻后,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诸位,阿合马那叛贼篡位己近两年,杀了我的叔父,逼死无数忠臣。
我父汗阿八哈在时,伊尔汗国何等强盛开明?如今却被这数典忘祖的杂种糟蹋得乌烟瘴气。”
坐在他左侧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蒙古长老捋了捋胡须:
“将军说得是。阿合马皈依那回回教,强行弹压我等部落逼迫我等改信他的教义。我等早己不满,可他兵强马壮,咱们得有个万全之策啊。”
左侧首位一将领抬头,低声道:
“将军,昨日探子回报,阿合马下令处决那群突厥人的苏丹凯霍斯鲁,恐怕是要杀鸡儆猴啊。”
阿鲁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灯摇晃:
“好个杀鸡儆猴!他这是逼我动手!”
他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的茫茫草原,
“阿合马以为登上汗位便能万无一失,可他忘了,那些景教徒、佛教徒,还有我等诸部,哪个服他?!”
帐下一似是某部首领的中年人却略显迟疑:
“阿鲁浑,呼罗珊离大不里士千里之遥,粮草和后援怎么办?若与阿合马僵持不下,咱们恐怕.....”
“粮草我己备好,现囤积的存粮足够支撑我等半年以上。至于后援......”
阿鲁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己遣使前往元大都面见大汗忽必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帐内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阿鲁浑挥手道:
“散了吧,今夜都好好歇息,三日后整军出发!拨乱反正!”
“我们要让阿合马这背弃先祖的叛徒知道,长生天的怒火比他那真主可怕万分!”
众人退出帐外,只留下阿鲁浑一人。他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而尚在大不里士的伊尔汗阿合马还不知一场席卷汗国的风暴即将来袭。
宫廷内,阿合马正听着各地呈报的拆除进度。当听到[大寺庙的石料己运往清真寺工地]时,他笑着将银杯中的葡萄酒泼向身前跪地乞求的一名老者:
“用异教神庙的砖石铺就真主的朝圣之路,岂不美妙?”
广场上的血迹己呈黑褐色,角落里的佛像碎片被踩进泥土,汹涌暗流己在汗国内悄然涌动,伊尔汗国的命运也在这一刻被推向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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