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舌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各位,请配合一下警方的调查;我们需要你们分别站到死者当时的位置。”
“也就是这把椅子后面,模拟一下可能的动作。”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带着无形的压力。
尤里站在房间稍远的位置,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整个人像一柄入鞘的利刃,收敛了锋芒,却散发着更强烈的压迫感。他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流淌过每一个嫌疑人的脸。
“谁先来?”龙舌兰看着眼前的几人问道。
田中健二畏缩地缩了缩脖子,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浅野美羽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满是抗拒。
中村正雄则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后向前一步,打破了僵局。
“我来吧。早些结束也好。”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承担责任的意味。
他绕过地上的白线轮廓,走到了那把高背椅的正后方。位置站定后,他习惯性地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袖口,动作从容。
尤里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背影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中村先生,假设您现在就是凶手,站在坐着的死者身后;您打算如何动手?”
中村正雄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他没有回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措辞。
然后,他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虚握的姿势,手臂越过椅背上方,悬停在椅子前方、原本应是死者头部高度的位置。
“通常…如果是从背后袭击一个毫无防备坐着的人…”
尤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分析讨论般的冷静口吻,像是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案例。
“最隐蔽、最致命的方式,应该是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中村正雄的身后,控制着他的右手极其自然地做了一个由左后方向右前方快速拉切的模拟动作;动作干净利落,轨迹清晰。
“一手可能捂住口鼻防止出声,另一手持刀,这样从颈侧动脉的位置切入,迅速横拉…确保一刀致命…”
尤里描述得极其精准,每一个细节都符合法医对致命伤形成方式的推断。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
“我当时从背后……”中村正雄的叙述下意识地进行延续着,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代词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我”字出口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咽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书房的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中村正雄猛地转过身!他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纸一样的惨白。
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瞬间被识破的绝望。
他死死地盯着藤堂修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龙舌兰和高木等人也是瞬间反应过来,几名刑警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形成合围之势,眼神锐利如刀,锁定了那个僵立在椅子后面的身影。
尤里缓缓地从风衣口袋中抽出另一只手,他并没有看中村正雄那张瞬间崩塌的脸,而是从旁边鉴识课人员手中接过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袋子里,正是那把夺命的餐刀,刀柄上那个微小的“干净”区域和边缘的模糊压痕,在强光灯下清晰可见。
“中村正雄先生,”尤里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平稳地流淌在死寂的书房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上。
“你右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蚝式恒动日志型腕表,表盘边缘凸起的三角坑纹外圈。”
“其独特的齿轮状棱角,恰好能在那把裁纸刀的皮革刀柄上,压出这样一个微小、独特、无法复制的圆弧状压痕。这,是在死者右手虎口附近发现的。”
他举起物证袋,让灯光清晰地穿透塑料袋,照亮那个关键的痕迹。
“而你腕表内侧,那几处细微的、不同于喷溅形态的擦拭血迹,”尤里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中村的手腕。
“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在死者左手袖口边缘,也发现了类似的模糊印迹——那是你在行凶后,为了避免在死者身上留下自己的指纹或生物痕迹。”
“戴上手套、处理现场时,仓促擦拭溅到自己手表上的血滴时,不小心又蹭到了死者的袖口。两处痕迹,互相印证。”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终于转向面无人色的中村正雄,那眼神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至于那个‘我’字…”尤里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
“在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地重现犯罪过程时,人会不自觉地代入当时的角色。”
“你精心构建的心理防线,在你最投入描述杀人手法的那一刻,被潜意识的真实记忆撕裂了一道口子。”
停顿了一下,尤里也是目光坚定的看向了面前的中村正雄。
“你脱口而出的不是‘凶手’,而是‘我’。这才是最无法辩驳的供词,来自你自己的潜意识。”
尤里的话音落下,书房里只剩下窗外那无声的阳光,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中村正雄的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似乎想去遮挡腕上的手表。
又或者只是想抓住什么支撑物。这个动作,反而让他的左手袖口完全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深色的高级西装袖口边缘,靠近内侧腕骨的位置,确实有几道极其细微、颜色深暗、早己干涸的线状印迹。
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与布料本身的纹理融为一体,但在此刻,它们却如同烙印般刺眼。
“呵…呵…”一阵古怪的、仿佛从破碎风箱里挤出来的声音从中村正雄喉咙深处溢出。
那不是笑,而是绝望彻底碾碎理智后发出的空洞回响;他不再看尤里,也不再看任何警员。
布满血丝的双眼失焦地望向天花板惨白的顶灯,瞳孔里映照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那精心维持的沉稳面具彻底粉碎,露出底下被巨大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所扭曲的脸。
“那个混蛋…”他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吞掉的…不是公司的钱…是我女儿的…手术费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带着泣血的绝望和疯狂,“她的心脏…在等一颗匹配的心源…就在这个月!”
“但是钱…钱没了!希望…就没了!他毁了我女儿唯一的活路!”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不是哭泣,而是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痉挛。
龙舌兰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崩溃的中村,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一挥手。
两名刑警立刻上前,动作专业而利落,一左一右牢牢钳制住中村正雄的手臂。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锁住了那双曾经签署过无数商业文件、此刻却沾满鲜血的手腕。
中村正雄没有丝毫反抗,任由自己被架起,拖离那把象征着他亲手制造的死亡的高背椅。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头颅低垂,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脚下被踩踏过的、深褐色的地毯。
尤里站在原地,没有再看被带走的凶手;他缓缓转过身,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米花町的景象在朝阳之中晕染开一片模糊而湿冷的光海,如同沉入海底的星河。
霓虹招牌的艳俗光芒在晨露中扭曲、流淌,将这座庞大都市的繁华与冰冷一同映照在玻璃上。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指尖传来的寒意,似乎比窗外更甚;那寒意顺着指尖蔓延,悄然渗透进骨缝里。
在这个被金钱、欲望和绝望反复冲刷的冰冷丛林里,真相,有时更像一把双刃的匕首;它剖开了精心编织的谎言,让罪恶无所遁形。
却也同时,刺穿了那些被逼至绝境、最终堕入深渊的灵魂。破案的短暂光明背后,是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
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他沉默的侧影,以及身后那片依旧残留着血腥味的、空旷而寂静的死亡现场。
“没事吧,尤里。”看着有些落寞的弟弟,约尔也是走到了他的身旁,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我没事,姐姐。”趁机抱了抱自己的姐姐,尤里也是长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是这样的。”
“不,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宫野志保走到两人的身旁,低声的说道。
“那个人的手表其实是高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他卖了去付他女儿的手术费了。”
看着楼下被押上警车的中村,宫野志保也是感到有些惋惜。
“而且这个人渣家中的财物也被拿走了不少,不过现在看来价值可能远远不够手术的费用。”
收回目光,宫野志保也是随之离开了窗边,“时也命也运也;不知道他女儿之后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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