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功夫后，青芝才返回院中禀报道：“娘娘，人送走了。”
意欢的指尖轻叩案几：“如何？”
“像是喜脉。”
“像？”
青芝眉头微蹙：“医家看诊讲究望闻问切，若从脉象上看，确实是喜脉无疑，只是有些古怪。按理说三个月的身孕，又日日服用安胎药，脉息该更稳健才是。”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方才奴婢触碰到顺妃的手时，发现她的手心冰凉，孕中女子多体热，且安胎药一首温补着，又怎会体寒？”
旁人并不知道青芝会医术，只有与意欢深交的几人才知晓此事。
陆沐萍放下银叉，蜜瓜在盘中渗出晶莹汁液：“娘娘是觉得顺妃此胎有些古怪？”
“我只是觉得蹊跷。”意欢转向她：“你我都有过身孕，虽说各有各的不适，却也不该是如此模样。且给她看诊的刘太医，回回都报安好，开的安胎药方也是最寻常不过的。”
陆沐萍略微点头，想了一会又说：“确实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她怀孕不适，在宫中卧床休养也没人会指责她，可她偏偏日日都要来给娘娘请安。且有孕的人都少用脂粉，她倒好，一点不怕伤着孩子。”
“正是如此。”意欢看着一旁伸着懒腰的狸奴，缓缓开口：“事出反常即为妖，咱们可得小心些。皇上身体不好，对这两胎看得极重，若有个什么意外，皇上必定震怒。”
还不等意欢等人要怎么防范，没两天，就有宫人慌慌张张地来报：“皇后娘娘，启祥宫出大事了。顺妃出了大红，只怕孩子要保不住了。”
此时意欢正与晞月对弈，两人对视一眼，意欢问道：“说详细些。”
小宫女喘着气，话语都不太利索，“今日天气凉爽，顺妃娘娘去御花园散心。又去了一趟储秀宫，坐了半个时辰，回启祥宫的路上就见了红。”
晞月皱着眉：“你慌什么。说清楚些，顺妃如何了？”
小宫女咽了咽口水：“娘娘她，她小产了。”
意欢立即起身：“本宫去看看顺妃。”
晞月也放下棋子：“我和你一同去。”
两人的轿辇刚在启祥宫门口落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我的孩子啊！”
正殿门口前的进忠和进保正在低头交流着些什么，见到意欢和晞月走近，连忙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皇上可在里头？”
进忠轻轻推开门，说着：“皇上己经到了好一会了，正在里头劝顺主儿呢。”
两人入内，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夹带着丝丝血腥气。
弘历坐在顺妃床边，神情哀伤，而顺妃惨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十指死死攥着锦被，嘴里还不停地哭喊着：“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那是臣妾和您的孩子啊！”
她哭的凄厉，弘历在一旁十分动容。意欢走近几步，开口劝慰道：“你还年轻，养好身子要紧，孩子还会有的。本宫会让太医好好照料你的身体。”
顺妃只一味地哭喊着，倒是翩若上前，“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向地面：“求皇上，皇后娘娘给我们主儿做主！”
弘历没了个孩子，此时正噙着怒意，冷声道：“说！今日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顺妃何故会小产？”
“顺妃娘娘今日去了储秀宫，出来后便觉得身上有些不适，结果在路上，奴婢就看到娘娘的衣裙上沾了血。”
“太医！”弘历一声厉喝。
刘太医连滚带爬地扑到跟前，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给娘娘诊脉，发现其是因着敏症才致小产。”
众人再次看向顺妃，才发现她的脖颈和双手处都有些红疹。
晞月突然道：“臣妾记得，顺妃似乎是对桐花有敏症。有一回庆妃制了点心，顺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一块，瞬间就起了浑身的红疹。”
“正是呢！”翩若着急道：“我们娘娘自小就碰不得桐花，一接触就会起红疹，严重起来还会呕吐，头晕。这些都己经跟内务府报备过，是人尽皆知的事。”
晞月疑惑道：“臣妾记得御花园中从未种过桐花，顺妃又是从何处沾惹？”
她话音刚落，顺妃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
翩若膝行两步，不断叩着头：“求皇上给娘娘做主！娘娘从御花园里出来时还好端端的，偏是去了一趟储秀宫之后……”
“翩若！”顺妃厉声打断：“事情未查清之前，不可胡言乱语！”
“娘娘！惇嫔娘娘和您素来不睦，之前又起了口角争执……”
“住嘴！胡乱攀咬嫔妃，你自己出去掌嘴二十！”她又楚楚可怜地转向弘历：“惇嫔妹妹性子是急了些，但臣妾相信她不是那般狠毒的人。臣妾今日原想去与她冰释前嫌，想着将来孩子们能一处玩耍。”
她抽噎几声：“是臣妾福薄，保不住和皇上的骨血，请皇上降罪。”
她这么一说，弘历的心都化了一半，但意欢和晞月在旁，他又不好做出太亲密的举动，只能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
意欢在旁瞧着，便知道顺妃是在做戏，因为她哭的太好看了。她今日的眉形，妆容，无一不是精心设计的凄美姿态，弘历或许看不出来，但意欢亲历过丧子之痛，又怎会看不分明？
于是她便顺水推舟道：“皇上，臣妾身为后宫之主，恳请详查此事。嫔妃小产非同小可，且桐花尚不见踪影。不如将顺妃今日接触之物，所经之处都仔细查验。”
就算她此刻不提，想来顺妃也会安排旁人说出口，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卖了顺妃面子，又能在弘历面前显出自己身为皇后的恪尽职守。
意欢的目光扫过倚在床边的龙头拐杖，意欢语气更柔些许：“皇上龙体要紧，此事臣妾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您今日劳神己久，不如先回养心殿歇息。”
弘历疲惫地点头：“也好，皇后你多费心。”
在进忠的搀扶下，弘历慢慢地离开了启祥宫。意欢又交代了顺妃几句好好休息的话，也带着晞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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