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阴沉沉的，窗外雨还在下个不停，阴沉的天气连窗缝里漏进来的光都是灰的
江入年扶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挪进狭小的浴室，拧开了冷水龙头
冰凉的水流劈头盖脸浇下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牙齿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
心底那个无形的恶魔不停作祟，那些被拳打脚踢的画面，恶毒的咒骂声，像从骨子里生出，搅得他浑身发烫
他把脸埋进水流里，任由刺骨的寒意浸透骨子里，试图浇灭那股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恐惧
冰冷水汽蔓延在浴室的空间里泛着冷意
男人的上半身，宽阔的肩膀在水汽里显得有些单薄，肩胛骨微微凸起，勾勒出清晰利落的线条
后背的脊骨窝陷成一小片浅洼，水珠顺着脊椎的沟壑往下滑，水滴冰凉的触感划下。
劲瘦的腰侧凝着几颗水珠，正沿着肌肤滚落，落在那片水墨锦鲤的纹身之上
墨色的鱼尾随着动作翩翩飘动，边缘晕染开淡淡的渐变色泽，仿佛真有一尾活鱼在湿漉漉的皮肤上摆尾，冷白的肌肤衬着灵动的纹样，倒添了几分奇异的沉寂
如果仔细去看可以看到鱼身子下隐藏遮盖的长疤痕
那是当初落滑落在山坡时留下的痕迹，那疤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铭记着那些痛苦
那些被拖拽碾压，在泥泞里挣扎的夜晚，那些浸透了恐惧与绝望的过去，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
就像他心里那些看不见的伤痕，早己刻进了骨血里
无论过了多久，只要被一丝相似的场景勾起，那蚀骨的痛楚便会汹涌而至难以平息
江入年苍白的手指抚摸过黑白色水墨纹身
他低敛着眸子眼底漠然的情绪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季峥嵘站在画室的窗子前不自觉的呢喃
“雨下的真大”
视线落在窗子上倒映的椅子上，那上面还带着温度，只是原本坐在上面的小女孩己经离开
季峥嵘在许昭黎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无论如何她都会死死把握住
曾经那些无法弥补的错误，早己和一份沉重的责任缠绕在一起，而她会尽力的寻找帮助江入年走出雾霭
许昭黎坐在客厅的沙发凝望着窗外的雨
明明刚刚还是一片晴天此刻变为了连绵不断的大雨
季峥嵘请求的话语里带着模糊不清的深意，江入年背后背负的那些未知让她难以猜测
许昭黎环视豪华的欧式客厅，每一个角落都闪着金色的光，无处不透着奢华
季峥嵘和江入年每次说话时的耐心温柔
很难想象这样环境下生出的孩子，竟然也有着自己背负的苦难
江入年下楼时便看到了许昭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貌似在思考着什么
那双迷茫失神的眼睛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困惑
“昭——昭昭”
许昭黎回神眼睛微动，看清叫自己的人时挂起浅浅的笑
“哥早上好”
江入年坐下视线始终在女孩身上游走
“这么早起来，肚子又疼了嘛？”
“没”
江入年观察着女孩的表情嘴角微动犹豫着开口
“你，你在想什么？”
许昭黎看着江入年眸子里带着的深沉与疲惫又想起来季峥嵘的交代
“没想什么，哥你起来的真早”
江入年落在沙发垫上的手指微动，脑子里闪过早上的噩梦，眸子里闪过阴暗
“睡不着”
……
季峥嵘仔细收拾一番下楼时见两人都在餐桌上端起笑来打招呼
“早，昭黎圆圆”
江入年和许昭黎异口同声道：“早（阿姨）”
许昭黎望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女人，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套装衬得她气质优雅，妆容精致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很难想象，就在两个小时前，这张脸上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悲伤几乎要将人淹没
季峥嵘舀了一勺白粥，语气温和得像清晨的雾
“我约了个老中医，一会儿吃完饭我们过去，给你看看身体状况”
许昭黎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痛经的事情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推拒的话刚到嘴边：“阿姨，真不用了，太麻烦您了……”
季峥嵘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瓷勺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响
“你在我这儿住着，总不能让身体出毛病，不然显得我招待不周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首没作声的江入年忽然抬了眼，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季峥嵘，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两人耳中
“我也去”
季峥嵘闻声转头看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好，圆圆也一起去”
虽是雨天，但是出行很方便，到达中医馆时车子停在了一栋房子的地下停车场
顺着地下停车场电梯上去，到达三楼便看到了一户人家
季峥嵘抬手，指节在木门上轻轻叩了叩两声
门很快被拉开，迎接他们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银丝般的发丝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亮得很，看上去精神头十足
“峥嵘来了”
老人笑着侧身让开，声音洪亮，带着点熟稔的热络
季峥嵘将手里拎着的礼品袋轻轻放在门口的矮柜上：“王师傅”
一旁的江入年也顺势将手里的礼盒搁在旁边，动作轻缓地跟着走进屋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混着点陈旧木料的气息，倒让人莫名安心下来
季峥嵘顺着王师傅的引导落座在红木椅子上
许昭黎的视线掠过靠墙立着的药柜，一格格抽屉上写着的标签，字迹是工整的小楷
“茯苓”“当归”“百合”……
“这么久不来我以为你把小老头我忘了”
季峥嵘面对老人家的打趣轻笑着：“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来了嘛，我还怕老过来打扰您呢！”
王林闻言乐个不停：“你这个嘴哦！不得了的”
“王师傅，您这话说的”
“来我给你看看”王师傅示意季峥嵘伸手
季峥嵘浅浅一笑，将手腕搭在脉枕上
“我身体好着呢您放心”
小老头这次没接话，只是捻着花白的胡须，指尖轻轻搭在她腕间，闭上眼睛细细探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笑着摇了摇头，带着点嗔怪的意味叹气
“又拼命工作了吧！”
季峥嵘摆摆手无奈的笑笑：“我这是没办法啊！”
小老头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
“得得得，你有你的理由”
季峥嵘脸上的笑意温和了几分，顺势转入正题：“王师傅，这次来主要是想麻烦您，给这孩子看看身体”
她说着侧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许昭黎
王林把药方最后一个字落下，笔锋一顿收了尾
他放下笔，抬手戴上老花镜，目光转向许昭黎，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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