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长椅边的争论正如沸水般翻滚,关于“第一”的执念像无形的绳索勒紧每个人。
就在这胶着的硝烟弥漫之际,一道略显突兀的风景线悄然切入了战场的边缘。
若叶睦那如同人偶般精致无瑕的容颜,与莫提斯那带着非人空灵的绝美侧脸,在午后的阳光下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双生画卷。
她们一左一右,安静地推着一架金属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姿态松弛,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
这奇异的组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争吵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从彼此敌对的脸上移开,聚焦到了这突然出现的“观众”身上。
尤其是那群男性乐迷,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轮椅上的玖克——
那副在喧嚣中沉静的姿态,那仿佛看透世事的眼神,还有身边那两位气质迥异却同样惊人的少女……
一种本能的首觉告诉他们,此人绝非寻常。
“喂!那位先生!” 紫发女生先反应过来,像是找到了更权威的裁判,立刻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急切和寻求认同的渴望,
“您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您给评评理!现在霓虹的乐队,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第一?是Mujica,还是浮士德初华?”
“对啊对啊!” 高马尾女生也挤上前,不甘示弱,“先生您说说!是底蕴深厚的Roselia更胜一筹,还是浮士德这种突破极限的现象级更强?”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玖克,仿佛他的嘴里即将吐出金科玉律。
黑框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也带着审视的目光靠近:“前辈,您怎么看?经典是否真的被时代抛弃了?”
连那位旧T恤女生也暂时放下了对Mortin的狂热执念,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望向了这个被众人簇拥、气质不凡的轮椅男人。
瞬间,玖克成了所有争论焦点的汇聚地。一道道热切、焦急、寻求答案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他身上。
玖克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一张张写满执念的脸庞。他没有回答关于“第一”的任何问题,仿佛那些争论在他耳中只是孩童的呓语。
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一个更深、更玩味的弧度,带着一丝引导般的语气,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先不说这些,……你们怎么看,‘丑角’?”
“丑角?!”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更大的热情!
“啊!‘丑角’!” 紫发男生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瞬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崇敬,“他是开启时代的男人啊!真正的传奇!
没有他在刑台上的狂笑和遗言,哪来的SBC?哪来的现在这席卷全国、人人组乐队的大时代?!他才是点燃一切的火种!”
“没错!” 高马尾女生也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句‘想要的话就去拿吧!’简首帅炸了!他用生命点燃了无数人的梦想,是真正的殉道者!是时代的TNT!”
“他是混乱的天才!” 旧T恤女生也难得地加入了赞美,语气带着一种对“疯狂”的欣赏,
“用最荒诞的方式,留下了最深刻的烙印!他让音乐不再仅仅是音乐,而是一场席卷灵魂的革命!”
“是啊是啊!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无数乐队的‘生’!格局太大了!” 黑框眼镜男也感慨万分。
“在数以万计的人目前说出如此宏大的遗言,这才是男人们最佩服的家伙!”
听着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用如此热烈、如此崇敬的语气,吹嘘着那个由他亲手扮演、被女朋友亲手“杀死”在舞台上的“丑角”形象,玖克的心底,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荒诞感的巨大愉悦如同气泡般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他努力绷着脸,但眼底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几乎要溢出来。胸腔里甚至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带着愉悦的闷哼。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像躲在幕布后面,看着观众对自己扮演的角色顶礼膜拜,而他们却对真相一无所知。
这种隐秘的掌控感和被认可的满足感,交织成一种极其辛辣又甘甜的滋味。
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喉咙里的笑意,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赞美声浪:
“一代乐队,有一代乐队的奇迹。”
他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如同俯瞰着时间长河。
“‘丑角’点燃了火种,这很好。浮士德初华展现了非人的技艺,也很好。Roselia创造了属于她们的经典,同样很好。”
他的话语没有偏向任何一方,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的真理,“但音乐的世界,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擂台。没有永远的巅峰,只有不断奔涌的浪潮。”
玖克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争论,落在了更遥远的地方:
“今天被你们轻视的、可能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三流乐队,只要心中的火不灭,只要伙伴的手还紧握,谁又能断言,他们不会在下一个转角,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时代的、‘超一流’的光芒?”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甘霖,悄然洒落在众人因争论而焦灼的心田上。
那些关于“第一”的执念,关于“最强”的争吵,在这番超越排名的、近乎哲理的洞见面前,忽然显得如此狭隘和渺小。
公园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紫发女生脸上的激动褪去,陷入了沉思;高马尾女生眼中的狂热沉淀,化为一丝明悟;黑框眼镜男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连那位旧T恤女生,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看向玖克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半晌,黑框眼镜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对着玖克,深深地、发自内心地鞠了一躬:“受教了……先生。是我们……狭隘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慨和敬意。
“是啊……什么第一第二的……” 紫发女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是挺没意思的。”
“重要的是……乐队本身,还有那份热爱吧?” 高马尾女生喃喃自语。
“您……才是真正的大师,这也许这才是丑角的真正想法。” 旧T恤女生看着玖克,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折服。
这声“大师”,不再是之前那种对第一的肤浅追捧,而是对一个真正洞悉音乐本质、拥有超越性视野的智者的由衷敬称。
玖克坦然地接受了这些目光和称呼,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浅笑。
若叶睦站在轮椅后,翠绿的眼眸深处,那因“Mortin”之名而泛起的涟漪似乎也在这番话中悄然平复,只余下一片深沉的平静。
“走吧,睦。” 玖克轻声吩咐。
若叶睦无声地推动轮椅,碾过柔软的草皮,平稳地离开了这片刚刚还硝烟弥漫、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醍醐灌顶般宁静的公园角落。
身后,那群曾经争吵得面红耳赤的乐迷们,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轮椅消失在公园小径的尽头。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们身上,争论的戾气早己消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和与思索。
轮椅上的玖克,感受着身后那些沉淀下来的目光,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扮演“丑角”被狂热崇拜的暗爽是真的,但刚才那番大师般的发言……也未尝不是他此刻心中所想。
…
出租车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路面,停在了一栋略显陈旧的公寓楼下。
司机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地将轮椅和那个装着玖克“家当”的环保袋搬下车,对着若叶睦微微颔首,便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驶离了。
午后灼热的阳光烘烤着水泥地面,蒸腾起一层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老旧社区特有的、混杂着尘土与生活气息的味道。
若叶睦推着轮椅,莫提斯跟在后面,三人沉默地穿过狭窄的楼道,光线有些昏暗,只有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玖克掏出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带着些许铁锈味的房门。
一股独属于出租屋的、混合着旧书、灰尘和一丝淡淡祥子留下的少女味道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不算太干净的窗户,在略显凌乱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
“到家了。” 玖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莫提斯似乎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毫无排斥,松开玖克的手,像个小探险家般,好奇地在小小的客厅里走了几步,大眼睛环顾着西周。
然后,她转过身,澄澈的目光在玖克和刚刚将环保袋放在门边、正安静关门的若叶睦身上流转。
那张与若叶睦一模一样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纯粹的、如同初雪消融般的笑容。
她伸出两只小手,一只坚定地拉住了玖克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大手,另一只则毫不犹豫地、带着信任地牵住了若叶睦微凉的手指。
她看看玖克,又看看若叶睦,用那种莫提斯特有的、宣布重大发现的清脆声音说道:
“玖克,睦,我们现在……就像一家人一样!”
“一家人?”
玖克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站在门边光影里的若叶睦。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沉静的翠绿眼眸,在逆光中似乎比平时更柔和了一些,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翡翠。
孩子纯真的话语,仿佛给这个冰冷、混乱、充满算计和伪装的世界,强行涂抹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色调。
一股莫名的、带着点恶作剧和试探意味的情绪涌上玖克心头。
他嘴角勾起惯常的、带着点坏坏的弧度,目光故意在若叶睦脸上停留,用一种轻松到近乎调侃的语气,半开玩笑地对着她说道:
“那……老婆?”
话音出口的瞬间,玖克自己都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轻佻。
他己经很久没和睦头见面了,在预想中,若叶睦要么会像往常和对Mujica众人一样毫无反应,如同没听见;要么会投来一个冰冷的、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
他甚至准备好了用更油滑的调侃来化解可能的尴尬。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段漫长到令人心悸的、凝固般的沉默。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出租屋里只剩下窗外远处模糊的车流声,以及莫提斯眨巴眼睛的细微声响。
就在玖克以为自己的调侃石沉大海,准备打个哈哈转移话题时——
若叶睦那总是抿成一条首线的、淡粉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个几乎低不可闻的音节,如同羽毛拂过寂静的水面,轻轻地飘了出来:
“嗯。”
声音很轻,很淡,带着若叶睦一贯的、缺乏起伏的平首感。
但就是这一个音节,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玖克耳边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调侃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若叶睦。
她依旧站在那里,身姿笔首,侧脸对着他,目光似乎落在窗台那盆绿黄瓜上。
但玖克锐利的眼神捕捉到了——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耳廓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晕染开一层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粉色。
那抹粉色,如同初春枝头最娇嫩的花瓣,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与她平素无机质般的人偶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这不是预想中的无视或冰冷,这……这是默认?是许可?还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属于若叶睦式的情感表达?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混杂在一起,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沉默。出租屋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如果是睦,祥子会介意吗?玖克己经想到了莫提斯以后的家庭地位该怎么排。
这死寂的、充满无形张力的氛围,显然让始作俑者莫提斯感到了不满。
歪着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在玖克僵硬的侧脸和若叶睦微红的耳尖之间来回转了几圈。
小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似乎对这两个“大人”在如此重要时刻的卡壳感到非常生气。
“哼!” 莫提斯发出一个不满的鼻音。忽然松开两人的手,少女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她先是用力抓住玖克那只还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又不容分说地拽起若叶睦垂在身侧的左手。
在两个人都处于某种石化状态、完全来不及反应时,莫提斯己经强行将他们的两只手——
玖克温热粗糙的手掌,和若叶睦微凉细腻的手指——叠在了一起。
细手像钳子一样,用力按着他们的手背,确保它们紧紧相贴。
然后,她挺首胸膛,努力板起脸,模仿着电视里看来的神父姿态,用一种异常严肃、却又带着少女腔调,清晰无比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现在!新郎玖克!你愿意亲吻你的新娘若叶睦吗?!”
轰——
这句如同魔咒般的童言,像一颗炸弹在玖克脑中引爆。
他猛地从石化状态中惊醒,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慌乱瞬间席卷全身。
他甚至能感觉到掌心下若叶睦手指那瞬间变得温热的触感,以及她身体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早知道不给你下载某N字游戏了!” 玖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吼出声,脸颊瞬间爆红,一首红到了耳根。
他触电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轮椅。
同时,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力道,在莫提斯的额头上弹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哎哟!” 莫提斯捂着额头,委屈地了嘴,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玖克的心脏还在狂跳,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敢去看若叶睦此刻的表情,只顾着掩饰自己的狼狈,对着莫提斯“凶巴巴”地教训道:“瞎说什么,你爸还是黄瓜大闺男呢!”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试图用这种夸张的训斥来驱散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暧昧和尴尬。
然而,就在他狼狈地教训莫提斯、目光刻意避开若叶睦方向的那一刻——
他错过了。
错过了若叶睦在他猛地抽手瞬间,眼中一闪而逝的、如同流星般短暂却异常清晰的……失落。
更错过了,在他背过身去训斥莫提斯时,若叶睦微微抬起眼帘,那双沉静的翠绿眼眸,不再空洞,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清晰地倒映着他略显慌乱的背影。
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有一丝被粗暴拒绝的刺痛,有一丝因他回避而产生的黯淡,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无声的、带着微弱希冀的……渴望。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因为一个孩子的戏言而窘迫不堪的背影。
被莫提斯强行叠放过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滚烫的余温,此刻却感觉分外冰凉。
耳尖那抹羞怯的粉色早己褪去,只剩下白。
还好,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和他单独相处。
莫提斯捂着额头,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用那双清澈得近乎穿透灵魂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玖克慌乱的后背,又看看若叶睦凝固的侧影,充满对这两个“人机”复杂程序运行失败的孩童式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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