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梯无声下沉,穿过“歌潭”中心大厦如同钢铁巨兽的腹腔。
高松灯站在引导人员身后,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按着自己的心口,仿佛在安抚着体内那个不安的灵魂。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梦幻般的笑意,眼神有些飘忽,时而低头看着自己光洁的鞋尖,时而望向电梯内壁那能映出模糊人影的金属表面。
玖克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谨慎:“灯酱,听着……我刚才试过了。我好像……只能单向跟你‘说话’。
你脑子里想的,我似乎能……模糊地感知到一点情绪,但具体的念头,我听不见。”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对灯处境的担忧:
“自言自语,或者表情突然变化,在别人眼里,可能会被认为是神经病——好吧,我自己还有精神病院记录……”
电梯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昂贵食材香气和冰冷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歌潭大食堂。
这里与下层那些如同工厂流水线般的集体食堂截然不同。
空间极其开阔,挑高惊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哥谭式阴霾笼罩下的钢铁丛林景观,但被特殊玻璃过滤得只剩下模糊的铅灰色块。
内部设计带着一种冰冷的未来主义奢华感:光滑的流线型合金桌椅如同艺术品般错落分布;柔和的、可调节色温的灯光从天花板的几何结构中洒下;穿着纯白制服、动作精准如机器人的侍者无声地穿行。
背景播放着极其精致、却毫无灵魂的电子交响乐。
引导员面无表情地指向一个靠窗、相对偏僻的位置:“请自行点餐。”
说完,他如同完成任务般,转身迅速离开,没有一丝停留,甚至没有再看灯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这个和空气说话的怪人生吞活剥。
灯毫不在意引导员的害怕,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玖克就在她“身边”的巨大幸福里,以及玖克刚才的担忧。
她脚步轻快地走向角落的位置,玖克能感觉到身体轻盈的步伐,在光滑冰冷的合金椅上坐下。
服务员拿过来菜单,琳琅满目的菜品名称缓缓滚动。
“没关系的,玖克先生。”灯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唇语,但在她自己的意识里,却清晰地传递给了玖克。
她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嘴角那梦幻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固执和满足。
“我知道……别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是……我现在只在乎玖克先生。”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全息菜单上那些造型精致、名字拗口的料理,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探索的兴致,仿佛在挑选的不是食物,而是给身体里那个灵魂的礼物。
“看这个!”她像小鸟一样欢快地说着,目光停留在一道名为“深海静谧鳕鱼”的菜品上,“看起来好特别!玖克喜欢吃鱼吗?”
不等玖克回答,她的目光又跳到下一道:“啊!还有这个!‘熔岩之心牛排’!听起来好厉害!你喜欢吃几分熟的牛排?我记得……好像祥子说过玖克桑吃东西口味有点重?”
她完全沉浸在和玖克的“二人世界”里,一边兴致勃勃地浏览着菜单,一边在意识里絮絮叨叨地问着,分享着,仿佛玖克真的能和她一起讨论点餐。
她的表情随着菜单的变化而生动地变化着:看到造型奇特的甜点时,会微微睁大眼睛;看到标注着“辛辣”的料理时,会下意识地皱皱小鼻子,玖克能“感觉”到鼻翼的轻微翕动。
然而,在这片冰冷、有序、每个人都如同精密齿轮般运转的空间里,高松灯的存在和行为,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刺眼。
不远处,几个的集中营乐手,正姿态优雅地用着银质餐具。
她们的目光如同探针,精准地扫过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对着空气时而微笑、时而蹙眉、还对着菜单交流的高松灯。
这家伙搞不好是个精神病,看起来身上也没几个钱,不值得抢。
更远一些,几张桌子旁坐着几位气质冷冽、眼神锐利的少女。
她们的手指修长,坐姿挺拔,即使用餐也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韵律感——她们是“歌潭”里最早的“A级乐手”,是这座熔炉淬炼出的老产品。
她们的目光扫过高松灯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扫描仪评估瑕疵品般的漠然。
确认新来目标为“低威胁性异常个体”后,便彻底失去了兴趣,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她们继续交流着晦涩的乐理术语和训练数据,声音冰冷而高效。
无形的排斥力场以高松灯为中心弥漫开来。她周围的几张桌子迅速被清空,最近的侍者机器人也会刻意绕行。
然而,灯似乎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信号。
她依然兴致勃勃地看着菜单,甚至因为找到了一个看起来“玖克可能会喜欢”的辣味套餐而开心地抿了抿嘴。
玖克想要说什么,但高松灯己经开口。
她托着腮,侧头看向窗外那片哥谭式的阴霾钢铁丛林,巨大的玻璃映出她带着梦幻笑容的侧脸,她的声音轻柔而满足:
“没关系的,玖克桑。真的没关系。她们怎么看……都不重要。
也许你是我的幻想,也许我确实是精神病,但这些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你在这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风景……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听到这些话,玖克有些愣神,他笑着说:“灯,我能证明我确实活着,先放松一下你的左手。”
灯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鼓励,像一股暖流,奇异地增强了玖克的感觉。
高松灯的左手,如同一个初次被唤醒的机械臂,在空中极其逐渐熟练地移动着。
终于,那只带着少女体温的指尖,稳稳地压到了灯自己的左脸颊。
一种清晰无比的、温软细腻的触感,如同最上等的丝绒包裹着暖玉,瞬间通过指尖的神经末梢,传递给了玖克被困的意识。
这感觉如此奇妙,如此真实,完全不同于共享感官的模糊体验。这是他在主动触碰。虽然是通过灯的手。
指尖下的肌肤温热而富有弹性。玖克下意识地微微收拢了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捏了一下。
“唔,玖克先生……”一声极其细微的、混合着羞涩和奇异触感的轻哼,不受控制地从灯的唇间溢出。
她的脸颊在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指下被轻轻挤压,微微变形,的唇瓣也不自觉地嘟起了一点。
她赶紧闭上嘴,但那双大眼睛里却水光潋滟,盛满了无处安放的羞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珍视的甜蜜。
她甚至无意识地、孩子气地鼓起了被捏的那边腮帮,仿佛在无声地抗议这“轻薄”,又像是在邀请更多。
这一刻,玖克透过指尖的触感,透过灯那羞涩鼓起的腮帮和水润眼眸中泄露出的、毫无防备的纯真,无比清晰地看穿了那层她试图在歌潭里披上的、名为冷漠的保护色。
她还是她。
那个在练习室里会因为唱错音而羞耻得满脸通红、抱着笔记本像抱着全世界、会因为一个企鹅人故事破涕为笑、会因为一个公主抱而悸动不己,本质柔软却又执着得令人心疼的高松灯。
歌潭的冰冷、周围的排斥、甚至这诡异的附身状态……都无法真正磨灭她灵魂深处的那份纯粹。
然而,这发生在高等食堂里的、极其私密又极其诡异的一幕,落在周围那些人的眼中,却成了无可辩驳的疯狂证据。
“她竟然开始用自己的左手捏自己的脸,还捏得那么专注,甚至还捏得自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最后还鼓着腮帮子?”
“孩子们,她绝对是我在歌潭两年里见过最可怕的家伙!”
离她不远的乐手们,此刻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恐。
她们迅速收拾起精致的餐具,动作带着明显的仓促,如同躲避瘟疫般,尽可能远地退开,甚至不惜绕远路走向出口。窃窃私语:
“天呐,她真的在……捏自己?”
“疯了,绝对疯了歌潭怎么连这种真疯子都收?”
狠的怕愣的,愣的怕傻的。
无形的真空地带瞬间扩大了一倍不止。高松灯周围彻底成了无人敢靠近的禁地。
连送餐的人员都在路径规划中,将她的桌子标记为最高级别的规避区域。
玖克看见了周围的情况,在意识深处,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混合着心疼、无奈和一丝冰冷嘲讽的叹息。
他操控着那只还停留在灯脸颊上的左手,极其轻微地、带着安抚意味,用指腹又轻轻蹭了蹭那片温软的肌肤。
灯的身体微微一颤,鼓起的腮帮悄悄放松下来,嘴角却弯起了一个更深的、只属于她和体内那个灵魂的、温柔而羞涩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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