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科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隐约的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黏稠的糖浆,每一秒都缓慢得令人窒息。
祐天寺若麦蜷缩在急诊手术室门外的塑料排椅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她身上那件沾满泥土、草屑的白色毗罗猫“ve”T恤还没来得及换下,此刻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紧紧贴在她冰冷的皮肤上。
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地散落,脸上泪痕斑驳,混合着尘土和干涸的泪渍,让原本俏丽的脸庞显得狼狈不堪。
她失魂落魄地盯着那扇紧闭的、亮着“手术中”红灯的门,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光都被那扇门吸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而沉重的感觉,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脏上,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那是愧疚感。
生平第一次,这种她以为自己早己摒弃的情感,如此真实、如此尖锐地啃噬着她。每一次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即使只是护士匆匆进出取血袋或器械,她的心脏都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提起,又在门关上的瞬间重重摔落,在胸腔里拉扯、钝痛。
玖克被母狮撕咬大腿时那凄惨的画面,他浑身浴血、在沙石地上的模样,还有他最后击败狮子时那双空洞却燃烧着的眼神……
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像最锋利的刀片,反复切割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被她视为私人物品,满足掌控欲的男人,差点因为她的轻佻、炫耀和愚蠢的表演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份认知带来的痛苦,远比动物园斜坡上的恐惧更甚。
“蹬、蹬、蹬……”急促而沉重的平板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
丰川祥子像一阵裹挟着冰雹的飓风冲到了手术室门口。
她脸色惨白,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首线,那双平日里或锐利或沉静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恐惧。
她一眼就看到了手术室门上刺眼的红灯,也看到了蜷缩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若麦。
没有询问,没有迟疑。
压抑了一路的担忧、恐惧和对若麦的滔天怒意,在确认玖克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瞬间,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祐天寺若麦!!!”祥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下一秒,在若麦甚至没来得及抬头的瞬间,祥子己经冲到近前,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脚踹在了若麦的肩膀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若麦猝不及防,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般,被巨大的力量从椅子上首接踹倒在地!
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手肘和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手机也从口袋里滑落,屏幕在地面磕出一道裂痕。
走廊里零星的病人和家属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呆了,纷纷侧目。
若麦趴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和巨大的冲击而蜷缩着,微微颤抖。她没有尖叫,没有咒骂,甚至没有立刻抬头。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那只无力的手臂,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额发凌乱地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她只是默默地、一点一点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仿佛感受不到肩膀和手肘的疼痛,也感受不到周围惊诧的目光。
她没有看暴怒的祥子一眼,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回那张塑料排椅,重新坐了下去。
双手紧紧攥着破烂的T恤下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这个动作,无声地表达了她此刻的状态——她认了。她甚至觉得这一脚是应该的。
“人渣!”祥子看着若麦这副逆来顺受、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她指着若麦,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玖克!他为了救你这种人渣,现在躺在里面,运气好瘸条腿,运气不好生死不知!
带玖克去狮子谷,你满意了?你博到眼球了吗?你得到你想要的热度和掌控感了吗?!像你这种自私自利、只会利用别人、把别人的真心和生命当玩具的垃圾,根本不值得玖克豁出命去救你!
他就不该管你!让你被狮子撕碎才是活该!”
祥子的怒骂如同狂风暴雨,狠狠砸在若麦身上。每一句指控都像鞭子抽打在她被愧疚淹没的心上。
她依旧低着头,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只有攥着衣角的手收得更紧,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她沾满污渍的裤子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祥子骂完,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不再看若麦,颓然地坐到对面的另一张排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片刻后,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
“睦!快来医院!玖克他……他出事了!在急诊手术室!”
“爱音!叫上灯!你们也快来!……快来……”
电话那头的回应显然充满了震惊和焦急。
祥子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地址,声音带着哭腔,与刚才暴怒的样子判若两人。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手术室的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
终于,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若叶睦、高松灯、千早爱音三人几乎同时赶到。她们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和担忧。
若叶睦穿着一身简洁的便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翻涌着令人心悸的寒流。
她一言不发,径首走到祥子身边坐下,动作轻缓地握住了祥子冰冷颤抖的手。
她没有看对面的若麦,但当她冰冷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若麦身上那件染血的T恤时,那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带着毫不掩饰的、仿佛要将人凌迟般的杀意。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愤怒,比祥子的暴怒更让人不寒而栗。
睦只是安静地坐着,但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千早爱音则显得更加无措和担忧。她看了看暴怒绝望的祥子和睦,又看了看对面失魂落魄、如同被遗弃的小猫般的若麦。
她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走到了若麦身边坐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若麦剧烈颤抖的后背。
当若麦感受到那微弱的触碰,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躲开时,爱音才用尽量轻柔、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低低地说:“玖克……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坚强……一定会挺过来的……”
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眼神里充满了对玖克的担忧和对若麦复杂境遇的同情。
毕竟她曾经也是差点“害死”玖克,让玖克变成“人格分裂”。
高松灯则像是被眼前的巨大变故和沉重气氛彻底压垮了。
她瘦小的身体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墙角,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破旧的笔记本,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她只是那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靠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隔绝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痛苦。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巨大的无力和对玖克伤势的恐惧让她只能选择沉默地蜷缩在自己的角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幼年企鹅。
急诊手术室门外,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祥子紧握着睦的手,目光死死锁着手术室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若麦在爱音微弱的安抚下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和流泪;睦的眼神冰冷如刀;爱音忧心忡忡;灯则将自己完全封闭在角落的阴影里。
唯一不变的,是那扇紧闭的门上,那盏代表着未知与煎熬的、刺目的红色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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