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棠推开俱乐部大门，晨训刚结束。她拢了拢米色针织开衫，发梢还带着秋雨的湿气。训练室里键盘声此起彼伏，陆燃的背影在最里面格外醒目——黑色连帽衫，戴着降噪耳机，后颈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
“云棠姐！”辅助位的小K最先发现她，椅子滑出老远，“你感冒好了？”
“嗯，全好了。”云棠微笑着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训练室深处。陆燃侧脸在晨光中如同刀刻般锋利。他似乎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但云棠分明看见，在她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陆队这两天可奇怪了，”小K凑过来小声说，“训练量加了30%，昨天还差点和青训队的小孩吵起来。”
云棠挑了挑眉，从包里取出笔记本：“我去看看他。”
她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向陆燃，故意放重了脚步。可首到她站在他身后，陆燃都没有回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陆燃今天打得异常激进，三局用了七个不同英雄，每个操作都精准得像在发泄什么。当他又一次越塔强杀对面中单时，谢云棠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爆炸的小火山。
“心情很暴躁？”云棠突然开口。
陆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摘下一边耳机，忽略掉她的问话。头也不回地反问：“谢医生病好了？”
“托你的福。”云棠绕到他面前，故意将平板放在他的键盘旁边，“上周的心理评估表我带来了，今天下午补上？”陆燃终于抬头看她，黑眸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移开：“随你。”
不对劲。云棠敏锐地察觉到陆燃身上那种刻意的疏离。以往即使再冷淡，他的眼神也会在她说话时专注地追随她的嘴唇，而现在，他甚至在避免与她对视。“陆燃，”她微微俯身，让栀子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他周围，“你在躲我？”陆燃的手指在键盘上收紧，指节泛白。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训练室不是谈私事的地方。”
“那好，”云棠不退反进，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下午三点，治疗室见。别忘了你的心理需要定期评估。”她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午两点五十分，云棠提前来到治疗室做准备。她将窗帘拉上一半，让阳光刚好能照到治疗床的位置，又在香薰机里滴了几滴栀子花精油——这是陆燃唯一不排斥的味道。门被准时推开，陆燃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训练后的热气。他看了一眼香薰机，眉头微蹙：“不需要这些。”
“熏香会使放松效果更好。”云棠示意他躺下，自己则戴上医用手套，“手伸出来。”陆燃沉默地照做。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腕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云棠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自己指尖下加速，而陆燃则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极为吸引人的东西。
“肌肉紧张度比上周高了15%，”云棠轻声说，拇指在他腕间敏感处轻轻按压，“最近睡不好？”
“还行。”
“做噩梦了？”
陆燃的身体明显绷紧了：“没有。”
云棠嘴角微扬，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那梦到我了？”
治疗室内突然安静得可怕。陆燃猛地抽回手，坐起身时差点撞到她的下巴：“治疗结束了吗？”
“才刚开始。”云棠不慌不忙地拿起评估表，“心理部分还没做。躺下，陆队长，这是医嘱。”她故意用公事公办的口吻，看着陆燃不情不愿地重新躺下。当他闭上眼睛时，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最近情绪怎么样？”她开始例行询问。
“正常。”
“有特别开心或烦躁的时候吗？”
“没有。”
云棠停下笔：“陆燃，配合一点。你知道心理评估不通过会影响参赛资格。”
陆燃睁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昨天青训队操作失误，我发了火。前天晚上失眠到三点。大前天……”他顿了顿，“梦到大学时期的事。”
云棠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维持着专业的表情：“具体是什么内容？”
“不重要。”陆燃移开视线，“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会影响现在的状态。”云棠不依不饶，“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需要知道细节。”陆燃突然坐起身，距离近得让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须后水味道：“谢云棠，”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警告，“别玩火。”
云棠不退反进，微微仰头让呼吸拂过他的下巴：“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陆队长紧张什么？”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谁都不肯先退让。最终是陆燃先移开了视线，重新躺回去：“继续你的评估吧，医生。”
云棠暗自松了口气，继续提问时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梦境中出现的情绪，是否影响了你白天的状态？”
“有。”
“具体表现是？”
陆燃沉默了几秒：“会想起一些……本该忘记的事。”
云棠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比如？”
“比如我有多混蛋。”陆燃突然自嘲地笑了，“满意了？”
云棠没有立即回应。她放下评估表，手指轻轻搭上他的太阳穴：“放松，我帮你按摩一下。”陆燃明显想拒绝，但当她的指尖开始轻柔地画圈时，他紧绷的肌肉还是慢慢松弛下来。云棠看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轻声说：“人都会犯错，陆燃。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做。”
陆燃没有回答，但云棠感觉到他的睫毛在她手指掠过时轻轻颤抖，像受惊的蝶翼。
治疗结束后，陆燃几乎是立刻离开了治疗室，连句再见都没说。云棠看着被匆忙关上的门，慢慢摘下手套，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
接下来的一周，这种微妙的拉锯战持续上演。陆燃训练时变得更加专注——或者说，更加刻意地忽视云棠的存在。
“手部肌肉需要放松。”
“心理状态监测需要实时数据。”
“新研发的舒缓喷雾需要测试效果。”
谢云棠的接触都有着正当理由，让陆燃无法拒绝。而每一次接触，或是偶尔发丝扫过他的手臂，以及不小心靠得太近。都能感觉到陆燃的抵抗正在一点点瓦解，尽管他表面上依然冷若冰霜。
周五下午，俱乐部召开秋季赛准备会议。云棠作为随队医生出席，特意选了陆燃对面的位置。当陆燃讲解战术时，她假装认真记笔记，实则不时抬眼偷看陆燃的反应。
“这次比赛在S市，为期两周。”经理周明突然插话说道，“随行人员名单己经确定，谢医生会全程陪同。”
云棠注意到陆燃的手指突然捏紧了笔。
“我反对。”陆燃冷声道，“心理治疗可以远程进行，没必要浪费资源。”
周明皱眉：“心理健康是比赛的重要保障，这怎么是浪费？”
“我说不——”
“陆队是担心我的专业能力？”云棠突然插话，眼睛首首看向陆燃，“还是……有其他原因？”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陆燃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随你便。”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去训练。”
会议草草结束。云棠收拾文件时，周明走到她身边：“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云棠勉强笑了笑，“只是治疗过程中的正常摩擦。”周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最近情绪不稳定，你多担待。”
谢云棠点点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她觉得自己正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但每当看到陆燃因为她而失控的样子，都有种隐秘的让她无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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