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避难所与“污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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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避难所与“污染者”

 

能量护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将一种压抑的寂静塞满了整个空间。拱门外,护林者猩红的电子眼如同鬼火,在昏暗的光线下冰冷地闪烁着,无声地宣告着包围与监视。那无形的精神扫描如同冰冷的触手,持续地、试探性地触碰着护罩的边界,带来沉闷的压力。

凯拉瘫倒在冰冷刻满符文的地面上,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肺里充斥着避难所内特有的、混合着古老金属锈蚀、潮湿苔藓、草药和微弱臭氧的复杂气味。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沉重的疲惫和冰冷的现实压垮。她挣扎着想坐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那个被她拼死拖进来的“麻烦”。

林野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像一具刚从废料堆里刨出来的残破人偶。小腿上那根幽蓝色的弩箭触目惊心,箭杆上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在微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胸前的伤口被草草糊上的“凝血藤胶”覆盖,边缘红肿溃烂,黑红色的污迹在破烂的衣物上晕开。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皮肤——那些暗红色的锈蚀斑痕,此刻如同获得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手臂、脖颈、甚至脸颊上蔓延、加深!暗红的边缘晕染开来,中心区域的皮肤正失去血肉的质感,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败的金属色泽,仿佛有一层冰冷的铁锈正从他身体内部渗透出来,要将这具血肉之躯彻底氧化、吞噬!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酸腐、以及一种更深邃、更冰冷的“异物”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污染,悄然侵染着避难所内原本相对“纯净”的空气。凯拉腰间的“藤芯”装置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而持续的嗡鸣,频率之高几乎要刺穿耳膜,疯狂地警告着这股存在的极度危险。

“凯拉!”一个带着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苍老声音,如同闷雷般在寂静中炸响。

凯拉猛地抬头。

长老佝偂的身影从避难所深处那片由柔和晶体光芒照亮的区域快步走来。他枯槁的脸上写满了惊怒,深陷的眼窝中,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压抑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地上气息奄奄的林野。他显然己经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外面的混乱和此刻避难所内陡然攀升的“污染”指数。

“你…你带回了什么?!”长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枯瘦的手指指向林野,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外面护林者围得像铁桶!森罗意志的‘抹除’指令强度是我生平仅见!而你…你竟然把这个‘天坠之毒’带进了避难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斥责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凯拉身上。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非人的战斗,想解释那绝望中的选择,想解释那丝渺茫的“变数”希望…但在长老那洞悉一切、充满悲愤的目光和眼前林野那不断被“锈蚀”的恐怖景象下,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垂下眼帘,只低声说了一句:“…他快死了。”

“死?”长老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对他来说,‘死’或许是一种仁慈!你看看他!看看这个世界对他做了什么!”

长老不再理会凯拉,他几步冲到林野身边,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老人。他半跪下来,枯瘦如鹰爪般的手并未首接触碰林野的身体,而是在他上方虚悬着,掌心向下,距离皮肤几寸的距离缓缓移动。随着他手掌的移动,他口中开始发出低沉、晦涩、带着奇异韵律的音节——是“根语”。

随着“根语”的吟诵,长老虚悬的手掌周围,空气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扭曲。一层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乳白色光晕在他掌心下流转。这光晕小心翼翼地接触着林野身体周围那无形的、强烈的“污染”和“排斥”力场。

嘶——!

就在光晕接触到林野体表的瞬间,一阵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能量冲突声响起!林野皮肤上那些暗红色的锈蚀斑痕,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爆发出更强烈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暗红微光!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欲的异种能量波动猛地扩散开来!

“呃!”长老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虚悬的手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他掌心的乳白色光晕瞬间熄灭,枯槁的脸上血色尽褪,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中充满了骇然!

“这…这怎么可能?!”长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和凝重,他死死盯着林野身上那活跃的锈蚀斑痕,仿佛在看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不是简单的能量冲突…是世界规则层面的排斥!是存在本质的不相容!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滴滚烫的强酸滴入了冰冷的金属溶液…他正在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锈蚀’!他的血肉、他的能量、他的灵魂…都在被强行‘氧化’、分解、同化!”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能看穿迷雾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洞察:“他不是受伤!凯拉!他是被‘污染’了!被这个世界本身标记为必须清除的‘污染源’!森罗意志的疯狂反应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就是那个‘畸变源点’!一个活着的、行走的、不断散发着‘规则之毒’的病灶!”

长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在阴暗的避难所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凯拉的心沉到了谷底。污染源…畸变源点…规则之毒…这些词远比“天坠之毒”更加冰冷、更加本质、也更加绝望。这意味着林野的困境,并非源于伤势或敌人,而是源于他与这个宇宙最根本的规则格格不入!他自身的存在,就是一场持续进行的灾难!

“那…那藤芯…”凯拉下意识地按住腰间嗡鸣不止的藤芯装置。

“藤芯?”长老的目光扫过那剧烈震颤的装置,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它不是在警告你他的威胁,凯拉!它是在尖叫!因为它感知到了更高层面的规则冲突!它那点可怜的干扰频率,在这种级别的‘污染’面前,就像螳臂当车!它自身的结构都在被那股排斥力场侵蚀!”

仿佛为了印证长老的话,凯拉腰间的藤芯装置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如同哀鸣般的嗡鸣,核心那块浑浊的绿色晶体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裂般的白色纹路!

“长老!凯拉姐!药…药草采来了!”一个带着喘息和惊惶的少年声音响起。是之前那个帮忙处理感染者的苍白少年——埃罗。他手里捧着几株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宽叶苔藓和几块研磨好的、散发着刺鼻辛辣味的根茎糊糊,急匆匆地跑过来。但当他看到地上的林野和他身上那诡异蔓延的锈蚀时,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排斥,如同看到了最污秽的瘟疫之源。

“放…放下吧,埃罗。”长老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埃罗如同被赦免般,慌忙将药草远远放在旁边一块凸起的金属平台上,仿佛怕沾染上什么不洁之物,然后逃也似的躲到了远处阴影里,和其他几个同样面带恐惧、不敢靠近的避难所居民待在一起。他们窃窃私语,充满恐惧和敌意的目光不时扫向地上的林野和旁边的凯拉。

长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再次看向林野,目光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探究、惊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某种禁忌造物般的奇异光芒。他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指,这一次,他避开了那些活跃的锈蚀斑痕,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林野相对完好的左手腕脉搏处。

触手一片冰冷!那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滞涩感,仿佛血液在流淌时,正不断被无形的力量凝固、锈蚀。更让长老心惊的是,当他试图调动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通过接触点探入林野体内时——

轰!

一股狂暴、混乱、带着强烈排斥和毁灭气息的异种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熔岩,瞬间顺着他的精神力反冲回来!这股能量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种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原始的蛮荒感!长老如遭雷击,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搭在脉搏上的手指瞬间弹开,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

“咳咳…”长老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骇然之色更浓。他死死盯着林野昏迷的脸,仿佛要将他看穿。

“长老!”凯拉惊呼一声,挣扎着想上前。

“别过来!”长老抬手制止了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沉重。

“他的体内…藏着风暴…”长老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巨大疲惫和隐忧,“一股被强行禁锢、被世界规则疯狂压制和侵蚀的…毁灭性风暴。那风暴的核心…冰冷、古老、带着不属于任何生命的纯粹意志…那就是‘污染’的源头!也是森罗意志不惜一切代价要抹除他的原因!”

他缓缓站起身,佝偂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老和脆弱。他看着地上如同被世界缓慢“消化”的林野,又看了看拱门外那些如同雕塑般冰冷的护林者,最后目光落在凯拉那张写满疲惫、迷茫和一丝倔强的脸上。

“你带回的,凯拉,”长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丧钟,敲打在寂静的避难所内,“不仅仅是一个垂死的人。你带回了一个正在被世界规则‘锈蚀’的‘污染者’,一个行走的‘畸变源点’。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吸引森罗意志所有怒火和力量的灯塔。锈根避难所…恐怕再也无法‘避难’了。”

长老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灭了凯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星火。她看着林野身上那不断蔓延的、象征着世界排斥的锈蚀,看着拱门外那猩红的、代表死亡的电子眼,感受着避难所内弥漫的恐惧与敌意,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轨冠木根系深处的黑暗,彻底将她吞没。

污染者。畸变源点。灯塔。

她似乎真的…为这个绝望的孤岛,引来了毁灭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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