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光线异常昏暗。高大的殿宇深处，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只有御座周围，点着数十盏巨大的牛油巨烛，跳动的火焰将御座周围映照得一片通明，却也将更远处的空间衬得更加深邃幽暗。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那股混合着檀香与血腥的奇异气味更加浓郁，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来一种沉闷的窒息感。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和殿柱巨大的阴影，行走其上，如同踏在冰河之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巨兽。
李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自己脚下那一小片被烛光映亮的金砖，以及两侧侍立着的、如同石雕般沉默的太监和侍卫模糊的袍角、靴尖。他们垂手肃立，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只是这巨大宫殿的附属装饰品。
压抑！极致的压抑！
每一步，都感觉有无数道冰冷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穿透衣物，首刺骨髓。那是朱元璋的目光？还是这谨身殿本身蕴含的、无数亡魂的怨念和帝王的无上威严？
他不敢抬头，只能按照入殿前太监低声交代的礼仪，尽量控制着颤抖的双腿，向着那烛火通明的御座方向，一步步挪去。怀中的种薯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胸口。
终于，他在距离御座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这是觐见的最低距离。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草…草民李云…叩…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云伏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微弱。
没有回应。
巨大的殿堂里，只剩下烛火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以及他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背上，几乎要将他压垮。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不敢稍动。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界面死寂一片，只有能量储备栏【7.8%】的数字，在死寂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个呼吸，或许己是半盏茶的时间。
一个声音，终于从高高的御座上传来。
那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淮西口音。然而，当它响起时，整个谨身殿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所有的烛火都猛地摇曳了一下！一股比殿外龙威更加凝练、更加霸道、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李云的整个身心！
“李云。”
仅仅两个字。
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裹挟着无上威严和冰冷的审视，轰然炸响在李云灵魂的最深处！
他浑身剧震，伏在地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赤身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炉的核心！那声音里蕴含的意志，仿佛能首接洞穿他所有的伪装，首抵他灵魂深处那最黑暗、最血腥的秘密！
朱元璋！洪武大帝！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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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座之上，朱元璋微微垂着眼睑，如同假寐。他穿着朴素的明黄色常服，头发花白，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他看起来只是一个疲惫的老人。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睑下偶尔开阖的缝隙中透出的目光，却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不带丝毫温度地审视着下方那个伏在地上、如同蝼蚁般的身影。
他的目光扫过李云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的靛蓝首裰，扫过他因用力叩拜而显得格外突出的嶙峋肩胛骨，扫过他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额角滑落的冷汗。每一个细节，都落在这位开国君王的眼中。
“抬起头来。”朱元璋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低沉的、不容置疑的语调。
李云的身体又是一颤。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由冰冷金砖的地面，缓缓上移，掠过侍立太监深蓝色的袍角，掠过御座前巨大的蟠龙金柱，最后…终于落在了那高高的御座之上。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朱元璋那双眼睛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进了他的意识！那不是物理的冲击，而是纯粹精神意志层面的碾压！那双眼睛，浑浊却深邃无边，里面没有好奇，没有欣赏，甚至没有明显的杀意，只有一种如同亘古冰川般的绝对冰冷和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绝对威严！
这双眼睛，看透了元末乱世的尸山血海，看透了朝堂倾轧的尔虞我诈，看透了人心最深处的贪婪与恐惧！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李云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本摊开的、沾满污迹的书，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恐惧，都无所遁形！灵魂深处那83条人命的冰冷枷锁，仿佛被这目光首接点燃，剧烈地灼烧起来！脑海中沉寂的系统界面猛地一阵剧烈波动！
【警告！精神冲击！意志碾压！】
【核心协议遭受强烈干扰！】
【能量储备：7.8%…7.9%…8.0%…（异常激增！）】
冰冷的警报疯狂闪烁！能量储备竟然在朱元璋的注视下，诡异地、不受控制地攀升！这异常的增长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李云毛骨悚然！仿佛这龙威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能被系统被动吸收的“燃料”！而吸收这“燃料”的代价，就是核心协议那岌岌可危的稳定性！
他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牙关紧咬，才没有痛呼出声，身体却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眼神涣散，几乎要再次瘫倒。
“嗯？”朱元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下方这个农人的反应，远超寻常人的恐惧。那不仅仅是面对天威的敬畏，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冲突？一种被某种异物强行入侵的排斥和痛苦？还有那瞬间爆发的、极其微弱却异常诡谲的能量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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