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朽木之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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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朽木之言(上)

 

阴沉木心膏带来的沉敛药力,如同深潭底部缓慢洇开的墨迹,勉强压制着体内翻腾的冲突与剧痛。李云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沉浮,每一次左臂皮肉下那细微“根须”的搏动,都像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骨髓里啃噬、穿行,带来深入灵魂的麻痒与刺痛。墨绿色的瞳孔半睁半阖,倒映着官舍简陋的屋顶梁椽,空洞而疲惫。

【能量储备:16.3%…(持续消耗)】

【“枯木逢春”状态:维持…局部木质化区域(左臂/左胸)能量代谢异常加剧…】

【警告:精神负荷持续临界!外部干扰源接近…】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跗骨之蛆。外部干扰源?李云的心猛地一沉,墨绿色的眸子艰难地转向门口方向。几乎同时,门外传来锦衣卫暗哨冰冷而清晰的阻拦声:

“止步!奉旨,此间禁入!”

一个带着明显官腔、略显倨傲的声音响起:“放肆!本官乃司农寺丞王振业,奉尚书大人钧命,前来探视李少卿病情,并问询皇庄祥瑞薯苗长势!此乃朝廷要务,尔等安敢阻拦?”

司农寺?李云枯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是了,他是司农寺少卿,那几亩承载着“祥瑞”之名的红薯土豆,是他立身的根本,也是朱允炆证明天命的倚仗。他重伤濒死,昏迷不醒,司农寺派人来问,合情合理。但这“王振业”的名字…李云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此人似乎是浙东清流一系,与之前被灭口的钱惟明,隐隐有牵连。

门外的争执声清晰传入:

“无沈大人手令或陛下特旨,任何人不得入内!违令者,斩!”锦衣卫的声音毫无转圜余地,带着铁血的杀伐。

“你…!”王振业似乎被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住,声音里带着被冒犯的恼怒,“本官奉的是朝廷公务!李少卿乃我司农寺上官,如今生死未卜,祥瑞薯苗关乎北地百万饥民生死,岂容尔等武夫如此不通情理!若是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职责所在,无可通融!”锦衣卫的回答斩钉截铁。

争执声隐隐传来,虽被刻意压低,但在死寂的官舍内依旧清晰可闻。李云墨绿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冷意。王振业打着公务的幌子,话里话外却透着逼迫——李少卿生死未卜(暗示可能己废),祥瑞薯苗关乎重大(暗示司农寺需要接管)。这哪里是探视问询,分明是趁他病,要夺他权,甚至…试探他这“枯木”是否还有发声的能力!若他此刻依旧昏迷不醒,或虚弱不堪无法应对,这皇庄的“祥瑞”成果,恐怕就要改姓了。

一股夹杂着愤怒与冰冷的危机感瞬间冲淡了身体的剧痛。他不能沉默!他必须发声!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阿土小小的身影挤了进来,小脸上带着紧张和警惕。他显然听到了门外的争执,快步跑到床边,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李大哥…外面有个官老爷…好凶…锦衣卫叔叔不让他进来…他还在吵…”

小草也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大眼睛不安地瞟向门口。

李云看着两个孩子,心中那冰冷的怒意被一丝暖流冲淡。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牵动胸口伤势,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朽木化的面部肌肉一阵扭曲,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如果朽木化的皮肤还能渗出的话)。

“阿…土…”李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苦,“扶…扶我…靠起来…”

“李大哥!”阿土吓了一跳,看着李云痛苦的样子,小脸发白,“周爷爷说…你不能动…”

“听…我的…”李云墨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阿土,里面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和一丝决绝,“快…”

阿土看着李云眼中那份沉重的坚持,咬了咬嘴唇,不再犹豫。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李云左臂和左胸那恐怖的朽木化区域,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李云极其艰难的挪动,一点一点地将李云沉重的上半身,从冰冷的床板上托起,靠在了叠起的被褥上。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让李云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虚汗浸透(被褥瞬间染上深色),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墨绿色的瞳孔都因剧痛而有些涣散。

小草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捂住自己的小嘴不敢出声。

“李…大哥…”阿土看着李云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样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没…事…”李云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嵌入体内的袖箭和那搏动的“根须”,痛得他眼前发黑。他强迫自己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对抗着那几乎要将意识撕裂的剧痛和系统的低能量警告。

“门外…何人喧哗?”他积蓄着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门口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却异常清晰地喊了出来!那声音虽然干涩破裂,如同朽木摩擦,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属于司农寺少卿的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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