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纱帘的缝隙斜斜地洒进房间。
黎汐灿蜷缩在被子里，发丝散落在枕间，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
“汐灿，起来吃饭了！”沈妙轻轻推开门，早餐的香气随着门缝溜了进来。
“嗯...”黎汐灿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声音闷闷的，“再睡五分钟...”
沈妙无奈地摇头，转身走向另一头。
她抬手敲响黎云烁的房门，指节与木板相触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烁烁，起床了。”
门内一片寂静，她又敲了两下，提高声音：“再不起来饭要凉了！”
“知道了！”门内终于传来一声带着明显起床气的回应，
当沈妙回到餐厅时，黎汐灿己经坐在餐桌前，正用皮筋胡乱扎着头发。
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发梢还几根不听话的呆毛。
“昨晚熬夜了？”黎战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乳白色的液体在青花瓷碗里微微晃动。
黎汐灿小口啜着豆浆，温热甜香的液体滑过喉咙：“应该没......”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余光瞥见弟弟拖着步子走进餐厅。
黎云烁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校服领子歪歪斜斜地竖着。
他径首走到距离她最远的位置，木制椅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始终黏在手机屏幕上，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沈妙推过来一盘金黄酥脆的葱油饼，焦香的葱花还泛着油光：“你们两个，都多大了还闹脾气？”
餐桌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筷子与瓷盘相碰的清脆声响成了早餐唯一的背景音。
沉默一首延续到车内。
黎战调整后视镜的角度，镜面里映出后座泾渭分明的景象——姐弟俩各自紧贴车门，中间空出的座位足够再坐下一个成年人。
“接下来为您推荐的是位于城郊的枫叶谷......”车载广播里，主持人欢快的声音突然变小。
沈妙调低音量，转身时发梢扫过座椅靠背：“外婆特意学了新菜谱，说要给你们做小鸡炖蘑菇呢。”
“嗯。”
“哦。”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戛然而止。
黎汐灿低头划拉着手机，锁屏上是沐之瑶刚发来的消息：［票还留着呢，真不要了？］
她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余光瞥见弟弟塞着黑色耳机，窗外的阳光在他侧脸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这样的场景对他们家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姐弟俩都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每次闹别扭都要冷战好几天，然后又会因为某个微不足道的契机突然和好——可能是一包共享的薯片，或是一句无意间的玩笑。
可这次似乎特别难熬。
黎汐灿无意识地着手机壳边缘的裂痕，她讨厌这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感觉，就像被关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看得见却触不到。
她快速回复了一个“要”字，随即点开与黎云烁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的“生日快乐”，光标在输入框里不停闪烁，却始终没有新的文字出现。
最终，她只是轻轻锁上了屏幕。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车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己经开始泛黄，在风中翻飞如蝶。
——
京大食堂外，十月的阳光正好。
沐之瑶托着腮，筷子尖轻轻抵在下唇，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对面的裴时煜。
他正以近乎实验操作的精准度，将青椒丝一根根从鱼香肉丝中分离出来，在餐盘边缘排列成整齐的绿色队列。
“裴同学，”她突然倾身向前，发尾扫过餐桌，“你这份挑食的执着，要是用在实验上怕是早拿诺贝尔奖了。”
说着就把自己餐盘里的土豆炖牛腩拨到他碗里，“尝尝，我记得你小时候为这个能跟人打架。”
裴时煜的筷子悬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不...”
“骗人，”沐之瑶抢先打断，指尖轻敲桌面，“小学春游，你用限量版游戏卡带换我饭盒里最后一块牛肉。”
她故意压低声音，“那时候卡带可比牛肉贵多了。”
一抹几不可见的红晕爬上裴时煜的耳廓。他正要开口，手机震动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妈，”接起电话时，他冷峻的声线不自觉柔和三分。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阿煜，吃午饭了吗？”
“在吃。”他的目光落在对面正偷偷把自己的青椒往他碗里埋的沐之瑶身上，看着她得逞后亮晶晶的眼睛，嘴角抽了抽。
“明天回家吗？妈妈炖了土鸡汤...”
沐之瑶正沉浸在恶作剧的喜悦中，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慌忙捂住嘴，却己经晚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和陡然拔高的声调：“阿煜！旁边有女孩子？”
“是沐之瑶。”裴时煜指节收紧，看着对面突然僵住的某人。
她眨了眨眼，突然凑近手机：“阿姨！是我呀！”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小时候撒娇那样。
“之瑶？”裴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你真的在阿煜旁边？”
沐之瑶笑得眉眼弯弯，用眼神向裴时煜讨要手机，见他微不可察地点头，立刻把手机贴到耳边：“阿姨我好想您啊！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阿姨身体挺好的。”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倒是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阿姨，我过的很好，就是特别想您。”
裴时煜看着说着说着突然鼻尖发红的姑娘，握筷的指节微微泛白。
食堂嘈杂的背景音里，他听见母亲带着哽咽的邀请：
“明天来家里吃饭吧？阿姨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烧鱼，还有酒酿圆子。”
“好啊！”沐之瑶一口答应，“我特别想念阿姨的手艺！上次吃您做的红烧鱼还是初三那年...”
挂断电话后，沐之瑶眼眶还泛着红，却己经扬起狡黠的笑：“裴时煜，阿姨让我明天去你家吃饭。”
她故意用筷子轻敲他的碗沿，“你说...我穿什么好？”
“随你。”裴时煜推了推眼镜，低头继续挑青椒。但沐之瑶分明看见，他镜片后的眼角弯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口是心非的男人。”她小声嘀咕，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袖口，“那说好了，明天门口见？”
裴时煜的筷子在碗边轻轻一磕。他没答话，却也没抽回袖子，任那几根调皮的手指揪着不放。
阳光透过他们之间的餐盘，在桌面投下交错的光影，像极了小时候放学路上，两个从不分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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