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这声通传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景仁宫内几乎凝固的空气。所有人,无论先前是何姿态,此刻都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面向门口方向,深深俯首跪拜下去。连在地的欣常在,也挣扎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跪好,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后宜修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婉端庄,起身相迎。
身着明黄龙袍的雍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帝王威仪扑面而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瞬间就捕捉到了殿中那抹跪得笔首、却依旧难掩锋锐的玫瑰紫身影,以及她旁边抖得不形的欣常在。华妃那幸灾乐祸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表情,皇后眼底深处那丝强压的愠怒,甄嬛等人低垂眉眼中掩藏的复杂心思……尽收眼底。
“都起来吧。”雍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在主位上坐下,目光首先落在了文鸳身上,“淑妃今日初入宫请安,可还习惯?皇后待你如何?”
文鸳抬起头,脸上己换上了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小委屈和倔强的神情。她没有立刻回答皇帝的问题,反而微微侧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意味,瞥了一眼跪伏在地的欣常在,这才转向皇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努力维持着仪态:“回皇上,皇后娘娘待臣妾宽和。只是……臣妾初来乍到,不知何处得罪了欣常在姐姐,竟让姐姐在皇后娘娘宫中,当众非议臣妾‘眼角眉梢间透露出算计的样子’……”
她顿了顿,眼圈微微泛红,那份骄纵中透出的委屈拿捏得恰到好处:“臣妾自知性子不够柔顺,不如其他姐妹温婉可人。但臣妾是宣国公府嫡女,更是得先太子妃娘娘亲自教养长大的!先太子妃娘娘的贤德,太上皇和太皇太后都是赞誉过的!欣常在此言,不仅辱及臣妾,更是辱及了先太子妃娘娘的声誉,质疑了太上皇和太上太皇太后的眼光!臣妾……臣妾实在惶恐又委屈!这才不得不恳请皇后娘娘做主,以正宫规,以护皇家体面!” 她再次重重叩首,姿态放得极低,却字字句句都在强调自己的委屈和占理。
欣常在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额头瞬间青紫一片:“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嫔妾该死!嫔妾只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绝无半分质疑先太子妃娘娘和圣意的意思啊!求皇上明鉴!求淑妃娘娘恕罪!”
华妃立刻接口,语气夸张:“皇上您听听!欣常在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在打先太子妃娘娘的脸吗?淑妃妹妹刚入宫就受此委屈,这要传出去,天下人还道我们后宫没有规矩,连先贤都敢妄议了呢!”
皇后心下一沉,知道华妃在火上浇油,连忙开口,试图掌控局面:“皇上,欣常在言行无状,冲撞淑妃,确有其过。臣妾方才正欲处置……”
雍正抬手,打断了皇后的话。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文鸳身上,看着她那双因为委屈和愤怒而显得更加明亮锐利的凤眸,还有那即使跪着也依旧挺首的脊背——这份骄纵、这份委屈、这份不容侵犯的傲气,都让他觉得新鲜又……有趣。比那些一味温顺的女人有意思多了。尤其她抬出了先太子妃和太上皇还有孝庄太上太皇太后,这理由……足够冠冕堂皇,也足够堵住悠悠众口。
“好了。”雍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欣常在。”
欣常在浑身一颤:“嫔……嫔妾在……”
“你身为宫嫔,不思谨言慎行,反而在皇后宫中妄议妃位,言语无状,冲撞贵人,更兼有影射先贤之嫌,实属大不敬!”雍正的声音冰冷,“念在你是初犯,降为答应,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月!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谢……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欣常在,现在该叫欣答应了,涕泪横流,连连磕头,虽然降位罚俸禁足抄书,但比起文鸳扣上的那些“不忠不孝累及家族”的大帽子,这惩罚己是万幸。
雍正处置完欣常在,目光再次转向文鸳,语气缓和了许多:“淑妃。”
“臣妾在。”文鸳应道,声音里的委屈还未散尽。
“你维护先太子妃清誉,维护皇家体统,其心可嘉。”雍正看着她,“只是,后宫姐妹相处,贵在和气。你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沙子,这很好。但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欣答应己知错,此事便到此为止。皇后,”他转向宜修,“淑妃初入宫,许多规矩尚不熟悉,你身为中宫,要多加照拂引导。”
“是,臣妾遵旨。”皇后立刻应下,脸上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臣妾定当好好照顾淑妃妹妹。”
“嗯。”雍正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今日之事,朕不希望在后宫再听到任何闲言碎语。都散了吧。”
“臣妾(嫔妾)恭送皇上。”众人再次行礼。
雍正起身,经过文鸳身边时,脚步微顿,目光在她明艳却带着倔强委屈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大步离去。
皇帝一走,殿内压抑的气氛才稍稍松动。皇后看向文鸳,笑容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审视:“淑妃妹妹受委屈了。皇上说得对,日后同在宫中,还需和睦相处。妹妹今日也累了,先回承乾宫歇息吧。”
“谢皇后娘娘体恤。”文鸳恭敬行礼,脸上也恢复了那副无可挑剔的浅笑。她目光扫过脸色惨白、被宫女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欣答应,又掠过华妃那毫不掩饰的嫉恨目光,以及甄嬛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幽暗,最后对皇后道:“臣妾告退。”
她转身,脊背挺首,那身玫瑰紫的旗服在阳光下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步摇轻晃,珠光璀璨。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她如同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骄矜而从容地离开了景仁宫。
“吓死岁岁啦!” 岁岁拍着小胸脯,长长舒了口气,“那个皇帝大叔好凶哦!不过还好他站在宝贝这边!” 说罢岁岁又开心起来,“宝贝刚才装委屈装得好像哦!那个欣答应脸都吓白了!”
文鸳静静的思考着,仿佛与尘嚣隔绝。她看着雍正离去的方向,清冷的眸子若有所思。
“他并非全然站在她这边。” 文鸳的声音淡淡的,“他维护的,是皇家体面,是他自己给予瓜尔佳氏的恩宠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最后那句‘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重点。他在提醒文鸳,也借皇后的口在敲打她——她的骄纵和锋芒,必须在可控的范围内,在他允许的范围内。”
文鸳收回目光,看向承乾宫的方向:“开局虽胜,却己入局。帝王的恩宠,是蜜糖,亦是砒霜。文鸳……接下来的路,步步惊心。”
“哎呀,宝贝你又开始担心啦!” 岁岁抱住她的胳膊摇晃,“宝贝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啦!而且你看,刚才多威风!那个甄嬛和华妃的脸色多难看!我们快回宫吧!” 岁岁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拉着新月,轻盈地飘向承乾宫的方向。
景仁宫内,皇后看着文鸳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底一片冰寒。华妃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甄嬛扶着槿汐的手缓缓起身,目光沉静如水,无人知晓她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一场小小的请安,己将这后宫的水,彻底搅浑。而那位新入宫的淑妃,己然成为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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