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大雪压弯了暖阁外新栽的蔷薇枝桠。萧玦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积雪，眉头紧锁，指节捏得发白。他的心底翻涌着恐惧：“雪这么大，万一林晚出门滑倒怎么办？会不会冻着？”
林晚悄悄走到他身后，将一双带着自己体温的羊毛手套塞进他手里，“去帮我把晾在屋檐下的玫瑰花瓣收进来吧，可别被雪打湿了。”萧玦猛地转身，眼神里满是担忧，“外面雪太厚，我自己去就行，你乖乖待在屋里。”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林晚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一起去嘛，我还想和你打雪仗呢。”萧玦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底的担忧稍稍散去，却仍固执地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才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外走。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屋檐下，萧玦小心翼翼地踮脚去够挂着的竹匾，生怕动作太大惊落房檐上的冰棱伤到林晚。林晚仰头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模样，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突然，一团雪球“啪”地砸在萧玦背上。
萧玦愣住，缓缓转头，就看到林晚正捂着嘴偷笑，眉眼弯弯像月牙。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腰捧起一把雪，却又停住了动作，在心底纠结：“砸轻了她会不会觉得没意思？砸重了会不会伤到她？”
林晚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笑得更欢了，又扔了个雪球过去，“萧玦，你不会不敢还手吧？”萧玦这才下定决心，轻轻将雪球朝她脚边扔去。两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萧玦时刻注意着林晚的脚下，生怕她滑倒，还不时用身体护住她，避免她撞到廊柱。
闹累了，两人靠在暖阁的窗边，喝着温热的玫瑰茶。林晚的手被冻得通红，萧玦见状，立刻紧张起来，二话不说将她的手塞进自己怀里，用体温给她暖手，嘴里还念叨着：“叫你别玩那么疯，这下好了，手都冻成这样。”林晚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听着他心底心疼又无奈的声音，心里满是甜蜜。
入夜，寒风呼啸，吹得窗户“哐哐”作响。萧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目光一首停留在林晚身上，心底满是不安：“风这么大，窗户会不会被吹开？她会不会着凉？”终于，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窗户的插销，又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回到床边，他小心翼翼地给林晚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稀世珍宝。林晚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他的动作，伸手拉住他的手，“别担心，我没事的。”萧玦心里一颤，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快睡吧，有我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暖阁里的故事还在继续。萧玦依旧会有偏执的时刻，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担心林晚的安危，但他学会了用行动去守护她。而林晚，也始终包容着他的不完美，用读心术读懂他内心深处的温柔与爱意，将这份爱化作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暖阁里的每一天都充满甜蜜与温暖。
开春后，暖阁外的蔷薇抽出新绿，嫩芽顶着晨露，在风里轻轻摇晃。萧玦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便是搬个小凳坐在廊下，盯着那些嫩芽瞧——不是担心它们长不好，是怕枝桠抽得太急，将来开花时枝条撑不住，倒让路过的林晚被落瓣滑了脚。
林晚拿着花剪出来时，正撞见他对着嫩芽蹙眉，指尖悬在枝桠旁，像是想扶又怕碰坏了。她忍不住笑出声，走过去把剪子塞进他手里：“剪几枝去年的干枝吧，插在案头好看。”
萧玦手一顿，慌忙转头看她脚下，见青石板被晨露打湿，立刻起身牵住她的手腕，半扶半引着往廊下走：“地上滑，慢些。”林晚任由他牵着，听着他心里念叨“早知道该铺块毡子”，嘴角弯得更厉害。
剪完干枝，林晚要去后院摘新抽的春茶。萧玦自然是要跟着的，临出门前翻出两双防滑的软底鞋，蹲下身替她系鞋带时，手指还在鞋面上摸了又摸，确认纹路够深才放心：“后山石阶上长了青苔，紧跟着我走，别乱跑。”
后山的茶田刚冒尖，嫩得像能掐出水。林晚蹲在田埂上摘得认真，萧玦就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手扶着旁边的老茶树，一手虚虚护着她的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脚下的泥土，生怕她往后仰倒。
“你看这芽头多好。”林晚举着一片嫩叶给他看，指尖沾了点泥。萧玦先注意到她指甲缝里的泥渍，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摸出帕子，等她递过手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干净，动作轻得像拂去花瓣上的灰。
傍晚时起了雾，白茫茫的一片漫进暖阁，带着些微的湿意。林晚靠在窗边看书，萧玦在旁翻晒去年的玫瑰干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忽然，林晚打了个轻喷嚏，萧玦手里的活计立刻停了，转身就去拿薄毯：“雾里潮气重，披上些。”
他把毯子裹在她肩上，手指不经意触到她颈侧，觉出些微凉，又转身去烧炭盆。林晚拉住他的手，笑着摇头：“不冷呢，你听——”她侧耳听了听，“雾里的风声多软，不像冬天那么凶了。”
萧玦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雾气里的蔷薇枝影影绰绰。他心里却在想：雾散了会不会下春雨？山路会不会更滑？她明日要是还想去后山，得提前把石阶扫一遍才行。
林晚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盘算，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别想啦，明日我就在暖阁里陪你煮茶。”她能听见他心里瞬间松快下来的声音，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轻轻的涟漪。
入夜时，雾渐渐散了，月光漏下来，在窗纸上投下蔷薇枝的影子。林晚己经睡熟，呼吸均匀。萧玦坐在床边，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指尖掠过她的脸颊，触到一丝暖意。
他想起冬至那日的大雪，想起惊蛰时的春雷，想起此刻窗棂外的月光，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他守着她，她懂着他，暖阁里的茶香袅袅，日子在彼此的牵挂里，慢慢淌成了河。
他躺下时，林晚忽然往他身边靠了靠，手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胳膊上。萧玦僵了一瞬，随即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窗外的蔷薇枝在风里轻轻晃，暖阁里的月光静悄悄的。他低头看着她熟睡的眉眼，心里的担忧渐渐化成了柔软的水，漫过心口时，带着清甜的暖意。
“有我在呢。”他在心里轻轻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梦里的她。
蔷薇爬满花廊时，暖阁的木窗总开着半扇，风卷着粉白的花瓣飘进账台，落在林晚摊开的账本上。
萧玦拎着食盒进来时，正撞见她伸手去够窗台上的瓷瓶——那是她新泡的蔷薇蜜水，瓶身太高，她踮着脚的模样像只偷啄葡萄的雀儿。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在她指尖碰到瓶沿前按住了她的手腕。食盒“咚”地砸在地上，里面的杏仁酪泼了半盒，乳白的浆汁漫过青砖，混着落进来的花瓣，像撒了把碎玉。
“小心！”萧玦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急，掌心扣着她的手腕微微发颤。
林晚听见他心底的惊涛骇浪：“当年在雁门关，小豆子就是够高处的药箱摔断了腿...她站在窗边太危险，这花廊的栏杆是不是太矮了？明天就让木匠再加高半尺...”
她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指尖划过他腕间凸起的筋络——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此刻却烫得像暖阁里的炭火。“傻王爷，”她弯腰去捡食盒，“杏仁酪泼了，我再去炖一碗便是，值得你吓成这样？”
萧玦却没松手，反而蹲下身，用袖口去擦地上的浆汁。他擦得极用力，袖口的布料吸了蜜水，皱成团，像只被雨淋湿的鸟。“地上滑，”他头也不抬，声音闷在胸腔里，“别摔着。”
林晚看着他发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下磨剪刀——她说明日要剪蔷薇插瓶，他便翻出工具箱，把那把银剪磨得锃亮，磨到后半夜，指腹被磨出层薄茧。她那时听见他心底的碎念：“剪子要快才不会扯伤花枝...她要是被刺扎了怎么办？北境的伤药太烈，她会嫌苦的...”
此刻她蹲在他身边，捡起片沾了蜜的花瓣，往他嘴边送：“尝尝，比玫瑰蜜甜些。”
萧玦张口咬住，牙齿碰到她指尖的瞬间，喉结猛地滚了滚。他慌忙别过脸，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心底却在反复描摹她的指尖：“刚才碰着她的指腹了...比杏仁酪还软...她会不会觉得我笨手笨脚的？”
“王爷磨的剪刀真好用，”林晚忽然开口，捡起地上的食盒晃了晃，“下午剪的蔷薇，枝桠都没伤着，插在瓶里能多开三日呢。”
萧玦的动作顿住，抬头时眼里蒙着层薄光，像被雨洗过的星子。他没说话，只是伸手，笨拙地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小心蹭到她的耳垂，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傍晚关暖阁门时，风忽然凉了些。林晚正锁门，手指被铜锁的寒气激得缩了缩。萧玦立刻攥住她的手，塞进自己怀里。他的衣襟还带着炭火的温度，混着身上淡淡的木味，把她的手指裹得严严实实。
“还凉吗？”他低头问，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片浅影。
林晚听见他心底的絮语：“炭火该再加两块了...她的手总这么凉，是不是暖阁的炭不够好？明日让炭商送最好的银骨炭来...还有，她方才锁门时，指节都泛白了，那把铜锁是不是太沉？得换把轻些的...”
她反手扣住他的掌心，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衣襟上，闷声笑：“不凉了。王爷怀里比暖阁的炭盆还暖呢。”
萧玦的臂弯忽然收紧，将她抱得更紧些。花廊的蔷薇落了满身，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得像怕惊散了花香：“晚晚，以前总怕自己笨，护不好弟兄，护不好家国。如今才知道，护着一个人，原是要学的——学看她蹙眉就添炭，学见她踮脚就伸手，学把心里那些怕，都变成让她暖的东西。”
林晚捏了捏他掌心的薄茧，那是磨剪刀、刻木牌、数蔷薇刺留下的痕迹。她想起昨夜他在灯下翻旧伤药，指尖划过左臂上的旧疤，心底默念：“这疤太丑，别让她看见...但若是她问起，就说...是当年守着雁门关，想着总有一天能回来，给她递玫瑰酱时，不小心被灶台烫的。”
她忽然踮脚，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了口，像小毒狗偷舔了口蜂蜜，带着点狡黠的甜。“萧玦，”她抬头时眼里盛着星子，“你那些怕，我都听见了。但你知道吗？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像蔷薇蜜，把那些怕，都酿成甜了。”
萧玦猛地低头吻她，花廊的风卷着花瓣扑过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怀里的温度，她指尖的暖意，还有心底那些不再躲藏的温柔，都像暖阁里刚出炉的玫瑰酥，外皮是岁月磨出的实在，内里是藏不住的、熬了又熬的甜。
小毒狗不知何时跑来了，叼着片最大的蔷薇花瓣，蹲在两人脚边摇尾巴。萧玦腾出只手，笨拙地把花瓣捡起来，别在林晚的发间。
他没说什么，林晚却听见了——那句藏在心跳声里的话，比花廊的风还软：“这样，她就和蔷薇一样好看了。以后每年花开，都要给她别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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