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玉残躯,破晓微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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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玉残躯,破晓微光(1)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感觉并非来自记忆中那柄撕裂仙躯、搅碎元婴的诛仙剑,而是身下源源不断渗入骨髓的寒意,混合着空气中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劣质草药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顽固的血腥气。

九霄仙尊的意识,如同一缕在无尽虚空中飘荡了亿万年的残烟,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硬生生拽进了这片冰冷、黏腻、沉重得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痛。

难以言喻的、遍布全身的痛楚,如同无数细小的锯齿,在他刚刚凝聚起一点模糊感知的神经上来回切割。骨头像是被粗暴地敲碎又重新草草粘合,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尖锐的撕裂感。经脉里淤塞着厚重粘稠的“淤泥”,每一次心脏微弱的搏动,都像是在推动生锈的铁块,带来滞涩而尖锐的摩擦痛。丹田……那曾经容纳浩瀚仙元的所在,如今只剩下一个破碎不堪、空空如也的“窟窿”,非但无法聚拢一丝灵气,反而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漏掉本就不多的生气。

眼皮重逾千斤。他耗费了莫大的意志,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污浊的油布。低矮、粗糙的石顶映入眼帘,上面凝结着冰冷的水珠,缓慢地汇聚、拉长,最终“嗒”一声砸在脸旁同样冰冷坚硬的石面上。微弱的光线从头顶一处狭小的、歪斜的气窗透进来,勉强勾勒出这间石室逼仄、破败的轮廓。西壁是的、带着湿气的岩石,角落里堆着些辨不清原貌的破烂杂物,散发着一股衰败腐朽的气息。

身下的坚硬与冰冷尤其清晰——那是一整块巨大、未经雕琢的寒玉原石。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并非辅助修炼,而是为了放大居住者的痛苦,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冷无时无刻地传递上来,一点点消磨着生机。没有聚灵阵,没有防护符文,只有纯粹的、惩罚性的冰冷。

这里是青岚宗外门最底层弟子,或者说,是连底层都算不上的“废人”萧云的居所——一个比杂役房更不如的破石屋。

属于原主“萧云”的记忆碎片,如同浑浊的潮水,带着绝望和麻木,涌入九霄仙尊残破的意识。

萧云,天生废体。灵根驳杂混乱如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金木水火土俱全,却微弱到连最低阶的引气入体都无法完成。经脉更是先天淤塞,如同被万年淤泥彻底堵死的河道,寸步难行。丹田脆弱,如同纸糊。在青岚宗,这样的体质,就是原罪。嘲讽、白眼、肆无忌惮的欺辱,构成了他短暂人生的主旋律。昨日,仅仅是在狭窄的山道上避让不及,稍稍挡了内门弟子王莽的路,便被对方随手一道蕴含真元的掌风扫飞,脊背狠狠撞在这冰冷的寒玉床上。内脏破裂,筋骨寸断,最后一点生机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绝望中彻底熄灭。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九霄仙尊的灵魂深处骤然苏醒!陆明轩那张被贪婪彻底扭曲的脸瞬间清晰!诛仙剑的冰冷穿透神魂!背叛!绝杀!万载苦修毁于一旦!

“呃……”一声破碎沙哑的呻吟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仅仅是意念中翻涌的恨意牵动了这具残破的躯体,便引发了新一轮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散发着馊味的粗布衣衫。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毒藤缠绕心脏,与那刻骨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这残存的神魂也彻底撕裂!他,曾经俯瞰星河、掌控生灭的九霄仙尊,竟沦落到如此境地!禁锢在这比蝼蚁还不如的废体之中,在这肮脏、冰冷的角落苟延残喘!连宣泄仇恨都成了一种奢望!

意识在剧痛、冰冷和巨大的落差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会被彻底淹没。就在这濒临彻底溃散的边缘——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小心翼翼的门轴转动声响起,打破了石室内死一般的沉寂和九霄仙尊内心翻腾的毁灭风暴。

微弱的光线随着被推开一条缝隙的石门涌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温暖的光带。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小鹿,敏捷地侧身闪了进来,又飞快地、几乎无声地将石门掩上大半,只留下一条透气的缝隙。

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岚宗外门女弟子服饰,身形纤细,甚至有些单薄。她背对着寒玉床,警惕地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九霄仙尊的意识一片混沌,剧烈的痛苦和对新环境的陌生排斥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模糊地感知着这个闯入者。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维持着眼皮那道缝隙,视线模糊地落在地上那道移动的、属于来人的浅浅影子上。

那影子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带着一种生怕惊扰了什么的谨慎。影子在离寒玉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是放下了什么东西。

接着,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浓浓担忧和怯意的少女嗓音,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细细地流淌进这片冰冷的死寂中:

“萧…萧师兄…你…你还好吗?”

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说话的人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没有回应。石室里只有他压抑而破碎的呼吸声。

那影子似乎更靠近了一些,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我…我偷偷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药…”声音顿了顿,充满了无措,“王莽师兄他们…他们太狠了…你流了好多血…我…我只有这些普通的伤药了…”

一只略显粗糙、指关节处带着薄茧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那手拿着一块干净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湿布,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额头和脸颊上的冷汗与干涸的血污。

温热的触感,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惜,落在冰冷麻木的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陌生的刺痛感。九霄仙尊混乱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温度的触碰短暂地刺穿了。

他本能地想抗拒,想呵斥,属于仙尊的骄傲在排斥这凡尘的怜悯。然而,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虚弱到连一丝抗拒的力气都凝聚不起来。那湿布带来的温热,竟奇异地缓解了皮肤上因寒冷而产生的刺痛。

“萧师兄…你一定要撑住…”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可是活着才有希望啊…”她一边低语,一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动作笨拙却充满了全然的善意。“我…我去求过管事长老了…可他们…他们根本不听…只说…说你…咎由自取…”声音里的委屈和愤怒几乎压抑不住。

擦拭完脸和脖颈,少女的动作停住了,似乎有些犹豫。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用同样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掀开萧云身上那件被血污和汗水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外衣下摆一角。

狰狞的、大片大片青紫交加、皮开肉绽的淤伤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主要集中在腰腹和脊背,那是撞击寒玉床留下的可怕印记。伤口边缘有些发炎,渗着淡淡的脓血。

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己经看过一次,但这惨状还是让她小脸煞白。她强忍着不适,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糙的陶土小瓶,拔开木塞,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我…我给你上点药…会有点疼…你忍忍…”她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带着深深的歉意,仿佛这疼痛是她造成的一般。

微凉的、粘稠的褐色药膏,被少女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涂抹在那些可怖的伤口边缘。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九霄仙尊残存的意识因为这新的痛楚而微微抽搐了一下。

“对…对不起!”少女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手,声音充满了惶恐和自责,几乎要哭出来。

短暂的停顿后,她似乎做了个深呼吸,再次鼓起勇气,动作比刚才更加轻柔、更加缓慢地涂抹着,一边涂抹,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地、不停地吹着气,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火辣的疼痛。

“呼…呼…不疼了,不疼了…”她像哄孩子一样低语着,笨拙又认真。

那微弱的气流拂过伤口,带来一丝微凉的麻痒,竟真的将那火辣的刺痛感冲淡了几分。一种极其陌生、甚至有些荒谬的感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九霄仙尊冰冷麻木的意识深处,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药膏涂完,少女又极其小心地替他拉好衣服,仿佛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她将那个小陶瓶放在寒玉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又转身拿过刚才放在地上的东西——一个用干净荷叶包着的、还带着微温的饭团,散发着米粒的清香;还有一个同样粗糙的小陶罐,里面盛着清水。

“萧师兄…饭团…你…你趁热…不,趁温吃点…水在这里…”她把东西轻轻放在寒玉床沿,声音依旧很低很轻,“我…我明天…再想办法来看你…你一定要…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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