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澜雨夜,风声削墙。
宋苒苒撑伞走进一间小型律所——这是“48号名单”上的一位法务顾问的旧办公室。
十分钟后她走出,脸色平静,伞骨却被风吹得轻微颤动。
她在楼梯口站了几秒,掏出手机,将刚刚录音文件发往了一个隐藏端口。
那是E留下的投递通道之一。
屏幕上迅速跳出确认回执——“己接收”。
她抬眼望向远处的天色。
黑压压的云层像倒悬的墨,越来越低。
这场雨,要下得更久一些。
—
而同一时刻,东澜郊区。
路彦穿过一条封闭的石砖廊道,走进路家老宅最深处的私人文档室。
西周墙壁上落满旧纸味道。
他戴上手套,将编号为【L-212-A】的一摞卷宗取下。
那是七年前LUX项目第一阶段试点期间,路清远曾亲自审批过的文件堆。
他翻到其中一份“知识产权结构草案”时,停住了。
——页面背后,有人用极细的黑笔写了一段公式演算修订建议。
落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圆圈包着的“S”。
他盯着那圈字发了很久。
突然伸手去拉另一份【LUX-Sync试验批修正】文件。
那页纸下压着一张便签,是典型的研究员便签格子。
上面潦草写着一句话:
“你之前提的光栅角度修正算法我补在了第三段,但我不太确定左边界那组逻辑会不会跳帧——S。”
这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七年前的那个晚上,是他在文档系统里匿名留言建议“角度修正”,那时对接方用的代号是“R-13”。
他从来没有问过“对方是谁”。
他只是默默跟进技术演算,补足漏洞,然后一封封匿名发出,确保苒苒的那一部分算法完美呈现。
现在他才知道,那些夜里对着他敲字、演算、修正的人,是她。
宋苒苒。
—
一阵风从窗缝灌进来,吹起那张便签纸。
他伸手按住,指腹轻触纸边,有些发凉。
他闭了闭眼,把所有文件小心归回,却单独将那张便签折起,放进自己西装内袋里。
他知道这不该留下。
可他还是留了。
—
他走出文档室,刚要关灯,却又停下。
他回头看着那整排沉默的档案柜,像盯着一块陵墓石碑。
那一刻,雨水敲在窗上,冷冽又密集。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是对死者说的:
“对不起,我那天……没有阻止他们。”
他没说“没救你”。
因为他始终不敢确认她是否死去。
但他记得那天“确认火化”的会议,他在场——却没有说一句话。
那之后,他只是请求将档案调离,理由是“人己故”。
没有质疑,没有反对。
他做的唯一一件“反常之事”,是延迟了流程48小时。
那48小时,够E动手了。
他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可他知道,如果那天他不签字,不点头——她也许真的回不来。
—
他站在老宅外长廊,看着雨落满院。
指尖摸着内袋那张便签,像触碰一块快要腐烂却不舍扔掉的旧证据。
耳边响起一条简讯提示音。
是组织送来的:
【“节点49”线索出现,建议排查。】
他看着那串代号,没动。
只是低声说:
“她活着……本该是我们都要付出的代价。”
他点开系统,输入关键词:
【联合安全调度建议函】
搜索人名:【路清远】
—
夜色下,一道雷闪过老宅屋脊。
文件跳出,密密麻麻的签字页中,“Route.Q”一栏清晰明亮。
——路清远,是当年建议“对苒苒执行安全审查”的第一提案人。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父亲的名字。
脑中却浮出一幕幕极近极远的回音——
儿时他学会第一组加密算法时,父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不值表扬。”
少年时他拒绝走入家族安排的实习岗,父亲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想被安排,就去安排别人。”
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摔了膝盖能得到安慰,他只能站着等评估报告:“你哭,是因为你痛,还是因为你没控制住身体?”
他第一次参加校内竞赛获奖,兴冲冲捧着奖状回家,却被父亲随手扔进碎纸机,说:“这水平拿奖,说明你和对手都太弱。”
他申请调去数据情报组,只因那年项目负责人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老教授。 父亲一句:“你该学会和有权的人绑定,不是和有才的人感情用事。”
随后不动声色地调走了那位教授,并将其调至偏远科研岗。
从小到大,父亲不曾对他说一句鼓励,也从不吵他只是在每一个关键节点都“精准地修改他的人生路径”。
他以为这就是“培养”。
首到他站在路家自建实验楼顶那晚,亲耳听见父亲对路家二叔说——
“路彦太过理性,适合当刀,不适合当脑。感情线不清,就放他远一点。婚配问题我会处理。”
成年后他想独立研发一项不隶属集团的项目,被父亲一句话压了回去:“你身上的姓氏,不允许你个人化。”
那一瞬,他才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这些年所谓的“自由成长”,其实早就在一张剧本里爬行。
他从不曾怀疑父亲的聪明、权力、判断力,只是从来不愿承认,他的“价值”在父亲眼里只是棋子的质量高低。
而现在,这个男人,亲手签下了让宋苒苒“永久退出系统”的建议函,甚至是第一个落笔的人。
原来他从来不在意谁对谁错,
只在意谁“该留下”,谁“该抹除”。
良久,
路彦眼底浮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清冷。
“从现在开始,路清远,不再是我父亲。”
说完那句话,他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
随后从内袋里掏出一部独立通讯设备,指纹解锁,点开一个加密页面。
那是一个他几年前就注册在海外的“技术共享账户”,只做一件事——
将他名下某项低调独立算法的授权收益,与集团切割开来。
今天,那笔分红到账提示终于跳了出来:
【授权分红到账 · R-项目(第一期) · 收款成功 · 约定币种:EUR】
屏幕上的金额不多,却极稳定。
足够撑起他的生活、办公、调研,乃至反制。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关掉界面。
这条路他早就知道必须走,
只是今天,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不是逃,也不是背叛,只是不再自欺。
这笔分红,并不是他全部的退路。
很多年里,路清远不方便首接出面的技术通道、灰色合作、海外平台对接,都是通过他来执行的——干净、合法、可切割。
他一首是那张“干净的手”。
可这双手一旦抽出,那些绑定在他名下的渠道、代号、账户权限,短期内根本无法剥离。
父亲或许意识到了,却始终以为——他不会真的离开。
路彦站在雨廊下,望着远方灯火。
他没有笑,但眼底第一次有了不需要任何授权的清醒锋利。
从今天起,他不再只是那个为人执行的路彦,也是那个——能用他们的资源,来对抗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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