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馆的灯很白,却没有温度。
它像一道道整齐划过眼球的冰线,把人一层层切开。墙面是磨砂玻璃与镜面交错铺陈,反光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浮动感。空气中带着金属冷香,混着消毒水与印刷纸油墨的味道,让人仿佛站在一场无声解剖的边缘。
宋苒苒站在展厅中央,落地灯从她身后斜斜洒下,她身影被切割进对面的镜子中,仿佛不止一个她在观看这个世界。
她穿一袭灰白长风衣,内搭高领黑裙,眉眼没有妆感,像一张未经修饰的底稿。但她站着的姿势,过于精准,精准到让人不敢靠近。
这是她消失七年后的第一次公众露面——不是作为当年的“天才项目主理人”,也不是任何合作单位的旧人,仅仅是一个临时被请来的展览内容顾问。
展厅取名为《线与序》,主打光影投射的艺术构成,原设计师七年前骤逝,此番展出是以遗稿拼合的追思重构。空间压抑,色调冷静,走廊曲折,像一场有意为之的迷宫。
而宋苒苒——正是那个站在迷宫中央的人。
她不是展品,却比展品更引人注意。
她一动不动,却让所有目光不敢久视。
?
展厅入口处,苏姝和夏婉几乎同一时间到达。
她们刻意没有同行,但彼此的距离却一首处在勉强能听见彼此呼吸”的范围内。
苏姝今天穿了雾蓝色细肩礼裙,右手腕带着银扣软链,整体形象干净精致,不露锋芒。她在人群中游走,面带笑意,仿佛只是来欣赏艺术的人。
而夏婉——她向来不靠近公众场合,这次却以基金出资人身份亲自到场。她穿着一套真丝西装裙,妆容淡得几乎无感,没有过多的首饰,耳环和一串极光珍珠项链却更衬得那双眼冷得像玻璃。
她们都远远看见了苒苒。
却谁也没动。
没有寒暄,没有刻意回避。
她们像站在各自冰面上的猎犬——互相注视,却不轻举妄动。
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一局不是打牌,是下棋。
而宋苒苒,不是她们预设的棋手——她是另一盘棋的棋面。
?
苒苒站在展馆第十三号装置前。
那是个由镜片和折射棱柱组成的视觉结构,名为《致命柔光》。
原本只是设计师的实验稿,未曾公开,但这次被匿名推荐加入展出,展方为了噱头也就顺势放了上来。
她站在镜前,仔细看了很久。
镜面上反映出她的轮廓,有些变形——
像是脸部被轻轻扯动,线条在光下漂浮,细微到普通观众都不会注意。
可她注意到了。
因为这个失真,她见过一次。
七年前。
那晚,她在工作室里喝下第一杯掺了药的酒时,天花板正打着这种冷白偏蓝的灯。
她不是没怀疑过自己当时看花了眼。
但现在,这种光——以一种“艺术形式”回到了她面前。
她不觉得这是巧合。
她抬手,摸了一下镜面。指腹处,有一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划痕。
她低头。
地板缝里,压着一张硬卡片。
她弯腰夹出来,翻面。
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还记得那天墙角是谁站得最久吗?”
没有署名。
没有标点。
但她知道是谁。
E。
那个人,从未出现,却不断推她靠近真相。
他们像两面镜子,隔着所有人,彼此照见。
她不认识他。
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是“他”。
但她知道,那个人在帮她,也在考她。
他不是援手,是拷问者。
他不指明方向,但永远在她之前一步留下提示。
他想看她走过去——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验证他布的局能不能成功。
这种默契,不是朋友,是共犯。
而她,不拒绝。
她将卡片收好,夹进随身的黑皮手册。
当她站首的那一刻,苏姝那边正与人握手告辞,眼角余光短暂地扫了她一眼。
苒苒什么也没说,但微微点头。
那点头不是招呼,是警告。
她己经开始走动,而苏姝——开始感到站不稳了。
就在宋苒苒把那张无署名卡片夹进笔记本的那一刻,展厅灯光悄然暗了一层。
夏婉站在侧厅通道尽头,细高跟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回避,而是斜斜站在展品侧面,像在等待一位不请自来的演讲者落幕。
她看见了苒苒的动作。看得极清楚。
她是这个展馆布展资金的一部分持有人,所有隐藏摄像头与安保布线,她都过目过。那张卡片的角度、掉落位置、苒苒拾起它的反应时间……她默默记在心里。
但她不会问。
问,就是暴露。
她记得苒苒七年前曾说过一句话:
“有些人不是等你说错话,而是等你先开口。”
夏婉不说话,也不会让自己成为那第一个开口的人。
她只做一件事:
转身离开,走入更深的镜面走廊,顺手拨了下耳环的接收开关。
低语从耳后传来:
“B通道入口信号异常,原计划五号摄像死角被人提前布控。”
她没有回应,只笑了一下。
——她知道是谁。
也知道是谁在“用她”做某种中继站。
但她没打算阻止。
如果说这场局己经开始,那她更愿意成为最后那个不动牌、却赢光筹码的人。
?
有人一生只在光下活着。
也有人,注定只能在柔光里行动,
因为真正致命的,从来不是黑暗,
而是——你以为那是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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