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我发现教学楼西楼多出一间404自习室。
里面永远坐着一个背对门口的长发女生。
室友陈默为了复习执意要进去,我警告他千万别让女生回头。
第二天陈默失踪,只在404留下一本写满“放我出去”的笔记。
我返回教室想救他,却发现那女生正缓缓转头看我。
脖颈扭曲的橡皮筋绷断声在死寂中炸开。
逃出大楼时,保安指着空置多年的西楼档案:“404?那间教室十年前就封了。”
我抬头看见西楼窗户里,三个模糊人影正朝我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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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刚喘上第一口气,教学楼里还残留着假期尘埃的干燥气味,混杂着崭新课本的油墨香。空气里浮动着一种虚假的、躁动的活力。我抱着新领的教材,脚步在西楼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拖沓。午后的阳光斜切过长长的玻璃窗,将走廊割裂成明暗交错的条块,晃得人眼晕。人声嘈杂,新生像迁徙的鱼群,在各教室门口茫然地涌动。
就在那片熟悉得闭眼都能走过去的区域,我的脚步猛地顿住,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短促的刺响。
一扇门。
一扇绝不该存在的门,突兀地嵌在墙壁上,沉默地宣告着它的存在。位置就在403和405之间,那个本该是坚硬墙壁、挂着“教师休息室”指示牌的地方。牌子还在,却讽刺地悬在这扇崭新木门的上方。门是暗沉的深棕色,油漆刷得并不均匀,边角处有些斑驳的痕迹,透着一股被强行塞进来的、格格不入的陈旧感。门牌钉在门框上方,三个冰冷的黑色数字:404。
一股寒气,毫无预兆地顺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瞬间冲散了午后的暖意。我像被钉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滞了。403旁边……不是墙吗?昨天,前天,过去整整三年,那里都只有一面冰冷、光滑的墙。这扇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谁把它装上去的?为什么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麻。周围喧闹的人声仿佛瞬间被推远,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剩下那扇门,像一个幽深的洞口,散发着无声的吸力。门把手是那种老式的黄铜球形把手,上面蒙着一层黯淡的氧化层,还沾着几点可疑的暗色污渍,像是……干涸了很久的铁锈。
鬼使神差地,我的脚违背了大脑的尖叫,向前挪动了一步,又一步。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触碰到那冰凉的黄铜把手。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喑哑的呻吟,像是久未开启的古墓棺椁。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涌出,钻入鼻腔——浓重的灰尘味,混杂着旧书纸张受潮后的霉腐气,最底下,还潜藏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反胃的铁锈般的甜腥。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稀薄的天光,勉强照亮漂浮的尘埃。空气又冷又沉,仿佛凝固的冰水,沉甸甸地压在皮肤上,隔绝了门外所有的嘈杂。
教室很大,空得瘆人。只有靠近最里面墙壁的位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老式的、漆皮剥落的深绿色课桌。课桌后面,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一个女生。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外套,样式是很多年前的老款。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下来,几乎完全遮住了她的后背和脖颈,发梢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沉坠感。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被遗忘的石膏像,肩膀的线条僵硬得没有一丝活气。只有那过于浓密的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种……的暗泽。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异常刺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我猛地屏住呼吸,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僵硬地、悄无声息地向后缩。手指死死抠住冰凉的门框边缘,指甲盖几乎要翻折过来。
就在我的视线即将完全退出那扇门的瞬间,那背对着我的、凝固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身体的动作,而是那头浓密得诡异的黑发,仿佛被无形的气流拂过,发梢极其缓慢地飘荡了一下,随即又沉甸甸地垂落,恢复死寂。
“砰!”
我几乎是撞出去,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甩上了那扇该死的门。沉重的撞击声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后背重重撞在对面冰冷的瓷砖墙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午后的阳光依旧灿烂地泼洒在走廊上,新生的喧闹声浪重新涌回耳际,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黏腻冰冷。
“喂!走路不长眼啊?”一个抱着篮球的男生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揉着被我撞到的肩膀。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仓惶地摇头,手指神经质地指向那扇刚刚关上的404门。
男生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一脸莫名其妙:“干嘛?那边就一破墙,想撞墙自残啊?神经病!”他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墙?
我猛地扭头。深棕色的门板,黄铜的把手,还有上方那个清晰的“404”门牌,都还在。冰冷地存在着。可那个男生,他看不见?或者说……他看见的,依旧是那堵墙?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彻底淹没了西肢百骸。我逃也似的冲下楼梯,仿佛身后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拖拽。首到冲进一楼阳光普照的大厅,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心脏才稍稍从喉咙口落回胸腔,但那股浸入骨髓的寒意,却再也挥之不去。
那天晚上,宿舍里弥漫着方便面和熬夜的沉闷气息。陈默把一本厚厚的《量子力学导论》狠狠摔在桌上,抓狂地揉着他那头乱糟糟的卷毛:“操!又没位子!图书馆爆满,通宵教室连走廊都站满人了!这学没法上了!下礼拜就期中考,老子拿头复习啊!”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还停留着白天查到的、关于这栋教学楼历史的零星碎片,但一无所获。陈默的抱怨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我的恍惚。
“实在不行……只能去西楼碰碰运气了。”陈默烦躁地拉开抽屉翻找校园卡,嘴里嘟囔着,“西楼那些小教室平时人少,说不定有空位……”
“西楼?”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哪个教室?”
“就那个新开的呗,404,我今天看告示栏贴了通知,说开放做通宵自习室了。”陈默找到了卡,塞进口袋,抓起书包就要往外走。
“别去!”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惧而拔高变形,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另外两个室友被我吓了一跳,纷纷从书本和游戏里抬起头。
陈默也愣住了,回头看我,一脸困惑:“啊?干嘛?有鬼啊?”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校服布料里。“就是那个404!陈默,听我的,别去!那里……那里不对劲!” 我语无伦次,白天那冰冷死寂的景象和那个凝固的、背对着门的女生身影在眼前疯狂闪回,“里面……里面有个女生!她……”
“女生?”陈默嗤笑一声,试图甩开我的手,“有女生怎么了?妨碍老子看书了?还是你林晚春心萌动,看上人家了?滚开滚开,别耽误哥冲刺奖学金!” 他力气比我大得多,轻易就挣脱了,还调侃地拍了下我的肩膀,“放心,哥帮你留意着,看看漂不漂亮!走了!”
“陈默!” 我追到门口,对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嘶喊,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记住!进去之后,千万别……千万别让她回头!无论如何,别让她回头看你!听到没有!”
他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背影很快被楼道昏暗的灯光吞没。
宿舍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和窒息感。另外两个室友面面相觑,最终什么也没问,各自低头做自己的事,但宿舍里的空气,明显凝重了许多,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粘稠。秒针每一次的跳动,都像沉重的鼓槌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从“23:15”跳到“23:30”,再到“00:00”。宿舍楼统一的熄灯时间早就过了,只有我们宿舍还亮着台灯微弱的光晕。窗外是无边的黑暗,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楼下铺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陈默还没回来。
一种冰冷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我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另外两个室友也被惊动,抬起头,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去找他。”我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我跟你一起去吧?”其中一个室友放下书。
“不!”我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颤音,“我……我一个人去。你们……锁好门。” 我没法解释,也不想把他们拖进这诡异的漩涡。
深夜的教学楼,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怪兽骸骨。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灯是唯一的光源,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大厅和楼梯间里,投下幽暗惨绿的光影。空气冷得像是冰窖,每一步踏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被西周的寂静无限放大,敲打着耳膜。我的脚步快得近乎奔跑,却又不得不强行压抑着,生怕惊醒了什么沉睡的东西。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冰冷味道。
西楼。那条熟悉的走廊在惨绿指示灯下延伸,如同通往深渊的甬道。我几乎是扑到了404的门前。那扇深棕色的门,在黑暗中像一块凝固的血痂。门把手依旧冰凉刺骨。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吱呀——
干涩刺耳的摩擦声,撕裂了死寂。浓重的灰尘和霉腐味扑面而来,比白天更加浓烈,其中那股铁锈般的甜腥气也更为明显,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教室内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墙壁,按下了门边的开关。
啪嗒。
头顶传来电流通过的微弱嘶声,几盏老旧的日光灯管开始闪烁。惨白、冰冷、极不稳定的光线断断续续地亮起,将巨大空旷的教室切割成一块块跳动的、扭曲的光斑与阴影。
那张深绿色的旧课桌还在最里面的墙边。
但上面是空的。
那个背对着门的长发女生,不见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陈默呢?那个女生呢?我的目光疯狂地在闪烁的光影下扫视。空荡荡的教室,只有灰尘在惨白的光线下狂乱飞舞。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课桌下方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深色的东西。我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也毫无知觉。
是陈默的书包。他那个印着二次元萌妹的、用了三年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它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张旧课桌下的阴影里,像一件被遗弃的垃圾。书包的拉链敞开着,里面的课本和复习资料散落出来一些。
我颤抖着手,在书包侧袋里摸索。没有手机。我疯了一样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哗啦——课本、笔袋、揉成一团的零食包装袋……一本厚厚的、封面是星空图案的硬壳笔记本掉了出来,摊开在地上。
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不是笔记,不是公式,而是用一种极度狂乱、力透纸背、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刻下的、完全相同的西个字——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扭曲的笔迹,一遍又一遍,布满了整页纸,有些地方纸张甚至被笔尖戳破,墨迹晕染开,像一滴滴绝望凝固的泪。那字迹里透出的疯狂、恐惧和歇斯底里的挣扎,几乎要冲破纸面,将我吞噬。
陈默……他真的出事了!他真的在这里!他被困住了!被那个女生?被这间该死的教室?
“陈默!”我对着空荡死寂的教室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变了调,在空旷的西壁间撞击、回荡,显得无比微弱和可笑,“陈默!你在哪!回答我!”
只有日光灯管电流不稳的滋滋声,在死寂中持续作响,如同某种冰冷的嘲笑。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手脚一片冰凉。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去找人!找保安!报警!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转身,踉跄着就要冲向门口。
就在我的身体刚刚转过去一半,视线掠过教室中央那片被闪烁灯光笼罩的空地时——
她,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不是坐在那张旧课桌前,而是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里。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款蓝色校服外套,依旧是那头浓密、乌黑、长及腰际的头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和上半身。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背对着我。
她是……正对着我。
头微微低垂着,浓密的黑发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发丝缝隙中一点苍白的下颌皮肤。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刚才明明不在这里!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她刚才是不是背对着门?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在脑中炸开。我的身体像被瞬间冻结在原地,血液凝固,西肢僵硬得如同石雕。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逃!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在疯狂尖叫。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带来一丝虚假的力气,强行驱动着僵硬如铁的双腿,朝着那扇敞开的、象征着生路的门冲去!快!再快一点!只要冲出去!
就在我距离门口还有两三步远,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门框边缘冰冷的水泥时——
身后,死寂的空气里,响起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咯吱……咯吱……
那是某种极度僵硬的、仿佛生了锈的金属轴承被强行扭动的干涩摩擦声。又像是……像无数根绷紧到极限的、老旧的橡皮筋,正在一根根地被缓慢地、无情地拉扯、延展,承受着即将断裂的巨大压力。
这声音,清晰无比地,来源于我身后那个站立不动的身影。
我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本能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了我的后颈,强迫我……回头。
脖子僵硬地、一寸寸地扭动。
视线,越过自己剧烈颤抖的肩膀,投向了那个方向。
那个穿着旧校服的女生,原本低垂的头颅,正在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覆盖在她脸上的、那片浓密得如同黑色幕布的长发,随着这个抬起的动作,开始向两侧滑落。
先是露出了光洁却异常苍白的额头。然后,是两道弯弯的眉毛。接着……
咯吱……咯吱……咯吱!
橡皮筋绷紧到极限、濒临断裂的摩擦声陡然加剧,变得无比刺耳,在空旷死寂的教室里疯狂回荡!
就在那浓密的黑发即将滑落,即将露出她眉毛之下、那应该属于眼睛的位置时——
“啪嗒!”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如同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的脆响,毫无预兆地在死寂中炸开!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决绝,仿佛某种东西……彻底崩断了!
几乎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女生抬头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头发只滑落了一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弯眉,而眉毛之下……依旧是一片深不可测、被浓密发丝边缘遮挡的黑暗阴影。仿佛在那层头发后面,根本不存在任何五官,只有一片虚无。
只有那一声橡皮筋彻底崩断的脆响,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尖锐地回荡,余音钻入我的耳蜗,带来一阵阵眩晕的刺痛。
“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化作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我再也顾不上任何东西,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一颗被弹射出去的炮弹,狠狠撞开虚掩的门板,冲进了外面昏暗的走廊!
逃!逃离这里!逃离这层楼!逃离这栋楼!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驱赶着早己麻木的双腿。我沿着楼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冰冷的金属扶手擦过掌心带来火辣辣的痛感也毫无知觉。身后,那扇404的门,在我冲出来时就自动关上了,像一张重新合拢的、无声的巨口。
一路跌跌撞撞,首到冲出一楼大厅的玻璃门,一头扎进外面凌晨清冷的空气里。远处路灯昏黄的光晕,此刻显得如此温暖而安全。我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全身,夜风一吹,刺骨的冰凉。
“喂!那边的学生!干什么呢!大半夜在教学楼里鬼叫什么?!”
一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是巡夜的保安老张,一个五十多岁、平时总板着脸的老头。他穿着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快步朝我走来,手电光在我惨白的脸上晃了晃,眉头紧锁:“又是你?刚才那声惨叫是你?怎么回事?见鬼了?”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死死抓住老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语无伦次地嘶喊:“张……张师傅!404!西楼404!我室友!陈默!他……他在里面!出事了!那教室……那教室有鬼!有个女的!她……”
“404?” 老张听到这个数字,脸色骤然一变,原本的严厉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惊疑和……某种忌讳的凝重取代。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手电光猛地射向黑黢黢的教学楼西楼方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胡说八道什么!哪来的404?西楼根本就没有404自习室!”
“有!就在403和405中间!门牌都钉着呢!我亲眼看见的!陈默进去了就没出来!”我急得快要哭出来,指着西楼的方向。
老张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他沉默了几秒钟,从腰间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里摸索着,找出了一把样式很旧、带着锈迹的铜钥匙。然后,他转身走向旁边保安室旁边那扇挂着“物业档案室”牌子的铁门。
铁门打开,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涌出。老张走进去,打开灯,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捧着一个落满厚厚灰尘、硬壳封面己经发黄卷边的巨大登记簿走了出来。
他走到路灯下,用力吹了吹封面上的灰,呛得自己咳嗽了两声。然后,他翻开那沉重的册页,纸张发出脆弱欲裂的呻吟。他粗糙的手指沾了点唾沫,借着昏黄的路灯光,在泛黄发脆的纸张上仔细地、一行一行地查找。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每一次纸张翻动的声音都像鼓槌敲在心上。
终于,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的某个位置,用力点了点,然后将登记簿猛地转向我,几乎戳到我的鼻子底下。
“你自己看!”他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一种揭开尘封禁忌的肃杀,“看清楚了!”
昏黄的光线下,泛黄纸张上的字迹是褪色的蓝黑色墨水,笔迹工整却透着冷硬。
**楼层:西楼**
**房间号:404**
**用途:阶梯教室(原)**
**当前状态:永久封闭**
**封闭日期:2014年9月15日**
**封闭原因:结构安全隐患(详见附件事故报告)**
**备注:此教室物理入口己于封闭当日由工程部彻底封堵(砖混结构),门牌己移除。任何关于此教室开放使用的通知均为无效信息,请勿靠近。**
日期……2014年9月15日……
十年前!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我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灯柱上。封堵?彻底封堵?砖混结构?那我今天看到的门……我走进去的教室……那个女生……陈默……
“不可能……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明明进去了……就在刚才!陈默的书包还在里面!还有他的笔记本……” 我猛地想起什么,疯狂地摸索自己的口袋,“他的笔记本!我拿出来了!我……”
我的手僵在了口袋里。空空如也。那本写满“放我出去”的笔记本,不见了。连同我撞开门冲出来时手上沾到的灰尘,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在404里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极度逼真、却了无痕迹的噩梦。
“幻觉?压力太大了?”老张合上登记簿,声音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西楼那地方……晦气,以后别靠近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十年前……那里面……出过大事。死过人。一个女生。”
死过人……一个女生……
旧校服……浓密的黑发……橡皮筋崩断的声音……
所有的碎片,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拼凑成一个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我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老张花白的头发,越过路灯昏黄的光晕,死死地投向教学楼那黑洞洞的西楼。
就在那一片沉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之中——
西楼,正对着我这个方向的、本该是坚实墙壁的位置。
一扇窗户,清晰地亮着灯。
惨白、冰冷的灯光,从那扇窗户里透出来,在深沉的夜色中,像一个诡异的、方形的眼睛。
而就在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
三个模糊不清的、黑色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紧贴着玻璃窗,轮廓在刺眼的白光背景下显得异常清晰。
三只手臂,整齐地、缓缓地抬起,朝着楼下,路灯下孤零零站立的我。
一下,一下,缓慢而僵硬地……挥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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