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 白寡妇猛地伸手,用力去夺他怀里的包袱,声音尖利刺耳,“你不打开,老娘自己开!”
“别…别抢!人多…人多眼杂…” 何大清死死抱着包袱,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不管!现在!立刻!打开!” 白寡妇的声音己经带上了歇斯底里的味道,指甲深深掐进了何大清胳膊的棉袄里。周围的乘客被这边的动静彻底惊扰,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甚至不耐烦的目光。
何大清彻底崩溃了。他知道,躲不过去了。
火车刚好驶入一个较大的中转站,缓缓停靠。站台上昏黄的灯光透过沾满污垢的车窗玻璃,斑驳地照进车厢。
“好…好…我开…我开…” 何大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在白寡妇冰冷刺骨的目光和周围乘客的注视下,如同一个被押上刑场的囚徒,颤抖着双手,开始解那蓝布包袱的系带。
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系带打了死结。他哆嗦着,费了好大劲,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将那根带子解开。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赴死般的绝望,颤抖着手,一层层掀开包袱皮最外面用来伪装的旧棉袄、破裤子…
随着衣物被掀开,露出了包袱内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条油腻的围裙,那顶皱巴巴的厨师帽,一块磨刀石,还有几把用粗布裹着的、属于他何大清的厨刀。
包袱的核心区域,空空如也!
没有那个沉甸甸的硬木小匣子!
没有那个用红布包裹的银镯子!
更没有那两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厚实的、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菜谱!
只剩下他何大清自己的破烂!那些毫无价值的衣物和工具!
包袱的内部,像一个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巨大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在昏黄摇晃的灯光下,暴露在白寡妇骤然瞪大、充满了惊愕、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睛里,暴露在周围乘客好奇又带着一丝鄙夷的视线中!
“啊——!”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了巨大惊怒和失望的尖叫,猛地从白寡妇喉咙里爆发出来!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空包袱,又指向何大清煞白的脸,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钱呢?!镯子呢?!菜谱呢?!何大清!你个天杀的!你…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愚弄的愤怒让她几乎要当场撕了何大清!
她猛地扑上去,双手疯狂地撕扯着何大清的衣服和头发,尖叫道:“你骗我!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老娘的指望啊!全让你毁了!我打死你个窝囊废!”
“不是…不是…我没有…出门时还在的…一定是…一定是被偷了…在门口被佛爷…” 何大清如同提线木偶般被白寡妇撕扯着,语无伦次地、苍白无力地辩解着,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巨大的恐惧、失落、被戳穿的羞耻和面对白寡妇疯狂报复的绝望,让他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感觉天都塌了,魂儿都断了!
周围的乘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列车员被惊动,皱着眉头走过来呵斥:“干什么!要打架下车打去!这里是火车!再闹把你们都撵下去!”
白寡妇被列车员一吼,动作停了一下。
看着何大清那副失魂落魄、窝囊透顶、任由她撕打的样子,再看看那个空瘪的包袱,再看看周围鄙夷的目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算计瞬间压过了纯粹的愤怒。
钱没了,镯子没了,菜谱也没了!这是巨大的损失!但…何大清这个人还在!他的手艺还在!这才是能下金蛋的鸡!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她的暴怒。
她猛地停下了撕打的动作。
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愤怒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剧变幻,最终强行扭曲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巨大委屈和“理解”的表情。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行逼出点眼泪),声音陡然从尖利变得“哀婉”起来,带着哭腔:
“呜呜…大清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盼着你来…指望着你能…能…呜呜…”
她一边假意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顺势“”地坐回座位上,身体却依旧紧挨着何大清,手也“无力”地搭在他胳膊上,仿佛刚才撕打的不是她。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体贴”和深藏的算计:“算了…算了…没了就没了吧…许是…许是咱们命里该有此一劫…好在…好在人没事…你的手艺还在…这才是最要紧的…到了保定,咱…咱从头再来…有我…有你在…总能…总能过下去的…” 她说着,手指在何大清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带着暗示和警告。
何大清完全懵了!
他正等着承受白寡妇更猛烈的怒火甚至抛弃,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峰回路转”的“理解”和“安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庆幸和…一丝被“原谅”的卑微感激!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兰…兰芝(白寡妇名字)…你…你不怪我?” 何大清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巨大的愧疚,反手紧紧抓住了白寡妇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怪你有什么用?” 白寡妇“哀怨”地白了他一眼,顺势靠回他肩膀上,声音带着疲惫和“认命”,“钱没了还能挣,人没了就真没了…只要你人好好的,手艺在,比什么都强…咱…咱到了保定,好好干,啊?”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何大清的手背,眼神却掠过那个空瘪的包袱,闪过一丝冰冷的心疼和不甘。
“好!好!兰芝!你放心!我何大清对天发誓!到了保定,我一定拼命干!用我这双手艺,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绝不让你再受委屈!” 何大清如同打了鸡血,激动地保证着,仿佛刚才的灭顶之灾从未发生过。
他紧紧抱着白寡妇,心中充满了对白寡妇“深明大义”的感激和对未来“重新开始”的虚幻希望。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巨大的失落和恐惧并未散去。
火车依旧在哐哧哐哧地前行,驶向那个他以为的“新生”,却更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依凭、前途未卜的深渊。他的魂儿,终究还是断在了这趟风雪夜奔的列车上。
「呜——!」火车汽笛再次长鸣,穿透风雪,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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