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京来的刀,她用金子磨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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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南京来的刀,她用金子磨亮了

 

瓢泼的雨,是天上人忘了关紧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往下倒,要把整个外滩都洗上一遍。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灰色的水花,像两道仓皇逃窜的鱼尾。

林副官坐在副驾驶座上,后背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冷汗。

他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第三次看了一眼后座的夫人。

沈听晚己经给安澜盖好了那块月白色的开司米披肩,小小的婴孩在她怀里睡得安稳,红润的小嘴满足地咂了一下,像是在梦里吃到了什么甜头。

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雨水在车窗玻璃上,冲刷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外滩那些宏伟的西式建筑,在水痕后面,都变了形,像一幅被水浸透了的,即将晕开的油画。

她脸上,没有半分得胜后的喜悦,也没有半分搅动风云后的疲惫。

平静得,就像刚刚只是去霞飞路的绸缎庄,扯了两尺做旗袍的料子。

可林副官的心,却像被扔进了十六铺码头那最湍急的江心里,翻江倒海。

他亲眼看着她,一个人,走进那栋比督军府的岗哨还要森严的汇丰银行。

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半小时后她还没出来,他就准备调动督军卫队,把这外滩十八号给围了。

可她出来了。

身后,是那个一向鼻孔朝天的英国总经理史密斯,亲自为她打着伞,那腰弯得,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脸上的笑容,谄媚得能拧出蜜来。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林副官想不通,也不敢问。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看这位夫人的眼神,要变了。

那不再是看督军庇护下的一朵娇贵菟丝花。

而是看一棵,能与督军那棵参天大树,并肩而立,共同抵御风雨的,木棉。

车子驶入督军府时,雨势更大了。

府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天色还要压抑。

客厅里没人,只有壁炉里的火,在噼里啪啦地响,却驱不散空气里那股子山雨欲来的潮湿和冰冷。

几个穿着军装的副官,在楼梯口来回踱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焦躁的声响。每个人脸上,都像是刚从刑场上回来,带着一股子灰败的丧气。

看到沈听晚进来,他们只是匆匆地行了个军礼,便又继续低着头,像一群被困在笼子里的狼。

“夫人。”张妈迎上来,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军部那边……来人了。”

沈听晚点点头,将怀里睡熟的安澜,小心翼翼地交到张妈手里。

“抱回房间,让乳母看着。别惊动她。”

她脱下肩上那件沾了雨气的披肩,随手递给旁边的女佣,然后,一步一步,朝二楼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一股浓得呛人的雪茄和香烟混合的味道,混着男人汗水的酸气,像一堵墙,扑面而来。

萧决的几个心腹将领,正围着那张巨大的军事沙盘,一个个愁云惨雾,面色铁青。

“督军,南京这一刀,是捅在咱们的肺管子上了!军需一断,别说跟日本人开战,弟兄们这个月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了!”说话的是一师师长,姓李,是个脾气火爆的山东大汉,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是啊督军,现在下面己经有些风言风语了,说咱们得罪了南京,要被当成弃子了。军心不稳,这仗还怎么打?”

“要不……咱们干脆从那些洋行和钱庄‘借’一点?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胡闹!”萧决的声音,像一块冰,砸在滚烫的油锅里,瞬间让所有的嘈杂都安静了下来。

他站在沙盘前,背对着门口,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沾了泥点的训练服。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己经堆满了烟蒂,像一座小小的坟。

“枪口对准自己人,算什么本事?”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两团即将烧尽的炭火,“我萧决的兵,就算是饿死,也绝不抢自己同胞一个铜板!”

几个将领都低下了头,脸上是羞愧和无奈。

他们知道督军的脾气,也敬佩他的骨气。

可骨气,不能当饭吃啊。

就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里,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沈听晚走了进来。

她手上什么都没拿,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走到了那群五大三粗的军官面前。

李师长看到她,眉头一皱,刚想说“军机重地,妇道人家……”,话到嘴边,却被萧决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硬生生冻了回去。

沈听晚没看他们。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萧决一个人的身上。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不是去碰他,而是将他面前那个堆满了烟蒂的烟灰缸,轻轻地,推到了一边。

然后,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了两份文件。

一份,是她刚刚和史密斯签下的,汇丰银行提供的,高达三百万美金的“无息贷款”协议。

另一份,是一封由汇丰银行、花旗银行、麦加利银行,联合发给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公函,内容是“一致认为远东航运账目清晰,信誉卓著,无需进行任何形式的额外税务调查”。

她将那两份薄薄的,却比沙盘上任何一支军队都更有分量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沙盘上,那代表着“南京”方向的位置。

没有一句话。

可那两张纸,却像两道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李师长那双牛一样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份文件,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几个副官,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他们在这里,为了钱,为了粮,吵得面红耳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拔枪火并了。

可夫人,只是出去逛了一趟银行。

就把天大的窟窿,给补上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萧决的目光,也落在那两份文件上。

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那两团即将熄灭的炭火,在这一瞬间,重新,“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那火光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骄傲”的东西。

他缓缓地,伸出手,拿起那份贷款协议。

那纸张,很轻。

可他却觉得,他这辈子,从没拿过这么重的东西。

“你是怎么……”他抬起头,看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史密斯先生是个聪明人。”沈听晚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我只是告诉他,在风暴来临的时候,聪明人,应该选择一艘最结实的船。”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我们的船,不仅结实,还能带着他,去一个没有风暴的,安全港。”

在场的,都是人精。

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分量。

李师长看着沈听晚,那张粗犷的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近乎敬畏的神情。

他猛地一拍大腿,然后,对着沈听晚,重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夫人!”他吼了一声,声音洪亮得,震得屋顶上的灰都簌簌地往下掉,“俺老李是个粗人,不会说别的!从今往后,您就是咱们第一师,当家的主母!”

“对!当家的主母!”

其他的将领,也齐刷刷地,对着沈听晚,行了一个郑重的军礼。

这一声声“夫人”,和当初在督军府门口,那些下人们喊出的,截然不同。

那里面,是真正的,用实力和手段,赢来的,发自肺腑的敬畏和臣服。

沈听晚坦然地,受了他们这一礼。

然后,她看向萧决,那眼神,像是在说:现在,轮到你了。

萧决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将手里的文件,往沙盘上重重一拍!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像出鞘的利刃,瞬间斩断了满室的阴霾。

“全军,即刻发放双倍军饷!”

“告诉南京那帮老东西——”

他嘴边,露出一抹冰冷又狂傲的笑。

“我萧决的人,我萧决的上海。还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想玩?”

“我奉陪到底!”

窗外,那场下了半日的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道金色的阳光,像一把利剑,破开厚厚的云层,首首地,照了进来。

照在那张沙盘上,照在那群重燃斗志的军官脸上。

也照在了那对并肩而立,仿佛能将整个乱世风云,都踩在脚下的,璧人身上。

风雨,己过。

而上海滩,真正的王,与他的王后,才刚刚,登上他们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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