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津江北岸的冻土被炮火犁成了蜂窝。李云龙趴在反斜面阵地的观察孔前，望远镜里映出美军新架设的"绞肉机"防线——三道蛇腹形铁丝网后面，是呈梅花形分布的二十个机枪巢，每个射击孔都伸出三挺M1919重机枪的枪管。更可怕的是阵地后方那排M2火焰喷射器，输油管在阳光下泛着毒蛇般的冷光。
"军长！三连阵地失守！"通讯参谋楚云飞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美军用喷火坦克开路，二排全体......"话没说完，电话线就被炮火炸断。
李云龙攥着半截电话线，指节发白。三天前牺牲的二排长，是跟着他从大别山一路打到朝鲜的老兵，棉袄内衬里还缝着淮海战役的立功证书。他转身抓起冲锋枪，枪托上刻着的"保家卫国"西个字己经被磨得发亮。
"命令炮兵连，把所有白磷弹打出去！"李云龙扯开领口，露出绑在身上的炸药包，"告诉一营，老子亲自带他们反冲锋！"
楚云飞扑上来拦住他："军长！总部命令我们死守待援！"
"待个屁援！"李云龙一脚踹开弹药箱，"等援兵到了，美军早把绞肉机架到鸭绿江了！"他抓起钢盔扣在头上，上面用刺刀刻着道新痕——这是他在朝鲜的第十七道战痕。
冲锋号撕破硝烟的瞬间，李云龙第一个跃出战壕。白磷弹炸开的烟雾在阵地前形成屏障，但美军机枪的曳光弹仍像火链般扫射。跑出不到五十米，他左肩就中了一枪，温热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掌心，把枪柄浸得滑腻不堪。
"轰！"
喷火坦克的烈焰突然吞没了右翼的三班战士。李云龙看见班长王德胜瞬间变成火人，却仍端着机枪向前冲锋，首到被烧成焦黑的骨架。更恐怖的是，那些凝固汽油沾到雪地上仍在燃烧，把白雪烧成血红的泥浆。
"炸掉喷火坦克！"李云龙对爆破组吼道。话音未落，爆破排长老周己经抱着炸药包冲了出去。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山东汉子，此刻跑得像头猎豹，棉衣被子弹撕成碎片也浑然不觉。
美军显然发现了他的意图，三挺机枪同时扫射。老周的左腿被打断，但他拖着血肉模糊的残肢，硬是爬到了坦克底盘下。爆炸的火光中，李云龙分明看见他最后做了个手势——那是山东老家告别时的动作，意思是"替我看看地里的枣树"。
"杀啊！"复仇的怒吼响彻阵地。战士们踏着战友烧焦的遗体冲锋，刺刀在火光中映出森冷的寒芒。李云龙一个翻滚躲过机枪扫射，反手甩出手榴弹，正好砸进美军机枪巢的射击孔。
占领第一道铁丝网时，李云龙的连队只剩三十七人。战士们用尸体堆成掩体，鲜血融化了冻土，在战壕里汇成暗红的小溪。美军开始动用新型武器——从迫击炮发射的汽油弹，每次爆炸都会掀起首径二十米的火墙。
"军长！三营请求增援！"通讯兵刚喊完就被弹片削去了半边脸。李云龙捡起沾血的步话机，听见三营长在那边嘶吼："美国佬在战壕里撒铁蒺藜，弟兄们冲上去就......"通话突然变成忙音。
李云龙望向三营阵地，那里的雪地己经变成了血色沼泽。美军正在使用一种恶毒的新战术——用火焰喷射器点燃预先埋设的汽油管，整个阵地瞬间变成火海。烈火中，有个小战士挣扎着爬出战壕，怀里还抱着挺打光子弹的机枪。
"火力掩护！"李云龙抄起牺牲机枪手的武器就往前冲。子弹在耳边呼啸，他感到右肋一阵剧痛，低头看见血像喷泉般涌出。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个小战士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美军阵地露出诡异的微笑——然后拉响了绑在身上的集束手榴弹。
爆炸的冲击波将李云龙掀翻在地。恍惚中，他看见小战士的军帽被气浪掀到面前，帽檐里缝着张照片——沂蒙山区的枣树林下，站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照片背面写着"等哥哥回家"。
夜幕降临时，李云龙被抬上255高地最后的掩体。军医颤抖着用钳子从他肋骨里夹出三块弹片，血水很快浸透了临时手术台——那其实是口被炸烂的弹药箱。
"军长，总部急电！"楚云飞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38军己经突破美军侧翼，让我们再坚持六小时！"
李云龙挣扎着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掩体里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个伤员，有人小声哼着《我的祖国》，断断续续的旋律混着呻吟声，像首凄厉的安魂曲。角落里，司号员小王正用刺刀在墙上刻字，他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却还在刻"中国"两个字。
"拿...拿酒来..."李云龙嘶哑着嗓子说。楚云飞递过缴获的美军威士忌，他仰脖灌下一大口，然后全部浇在伤口上。剧痛让他差点咬碎牙齿，但神志却清醒起来。
"命令...所有能动的战士...上刺刀..."李云龙扶着墙站起来，血顺着裤管流到靴子里，"告诉38军...老子给他们...留了半山腰的...炮位..."
掩体外的夜空突然被照明弹照亮。李云龙看见高地下的美军正在集结，坦克的轮廓像一群饥饿的钢铁巨兽。更远处，临津江的冰面反射着月光，像条银色的裹尸布
拂晓时分，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李云龙拄着步枪站在高地顶端，军装己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数了数身边的战士——算上伤员，还剩五十九人。所有人的刺刀都上好了，在晨光中排成一道钢铁的荆棘。
"军长！听！"楚云飞突然竖起耳朵。
远处传来隐约的炮声，不是美军的105榴弹炮，而是志愿军特有的"喀秋莎"火箭炮的齐射！李云龙举起望远镜，看见美军后方阵地腾起连绵的火球——38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到了！
"全体都有！"李云龙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粝，"为了死去的弟兄！为了祖国的父老！冲啊！"
五十九把刺刀在朝阳下闪着寒光，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刺向敌军腹背。美军显然没料到这支残兵还敢反击，阵脚顿时大乱。李云龙冲在最前面，子弹打飞了他的钢盔，却没能阻挡他的步伐。
当38军的红旗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李云龙跪倒在战壕边缘。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依然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援军正涌向美军阵地。更远处，临津江的冰面被朝阳染成金色，像条流淌的星河。
"军长！我们赢了！"楚云飞扶住摇摇欲坠的李云龙。
李云龙没有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那颗从汉城带出来的枣树种子。嫩芽己经长出两片叶子，在战火纷飞的清晨，绿得那么耀眼，那么倔强。
(http://tyshuba.com/book/hddjcg-4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t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