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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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逃狱

 

巳时三刻,铜锣声撕裂灰蒙蒙的天空,惊起低空盘旋的乌鸦。乌鸦扑棱着翅膀掠过刑台,翅膀扫落几片干枯的血迹,那是前日问斩囚犯留下的痕迹。李言被铁链拖拽着走上刑台时,后颈早己被粗糙的铁环磨得皮开肉绽,每走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暗红的印记。铁链的重量勒得他肩膀生疼,可更痛的是内心——老拐的命悬一线,梅儿下落不明,而他竟如此无力。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人攥着窝头踮脚张望,有人用草席裹着病弱的孩子,更多人则是麻木地盯着断头台,仿佛在等待一场戏。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像毒蛇吐信般刺入耳膜。

"听说这妖人会使唤邪风,把粮库的顶棚都掀翻了!"

"可不是,我还亲眼见他编织,木条是会起青烟的!"

这些荒诞的谣言,成了他今日被问斩的"铁证"。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强,强到能当众揭穿这些谎言。

老拐被押在左侧,原本整洁的竹匠服己换成破旧的囚衣,腰间缠着的布条渗出大片血渍。这些天的严刑拷打,让这位硬朗的老竹匠也变得形容枯槁,但他冲着李言扯动嘴角,露出带血的牙床,喉间发出沙哑的笑声:"小友,看这日头,倒是个砍头的好天气。"那笑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不甘,让李言眼眶发烫。他多希望此刻能像老拐一样洒脱,可满脑子都是自责——若不是自己学艺不精,怎么会连保护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府尹站在监斩台后,手中折扇"啪"地展开,扇面上"明镜高悬"西个金粉大字在阳光下刺目。他扫过李言,嘴角勾起冷笑:"李言,待老拐人头落地,本府便让你替他收尸——也算你俩相识一场。"话音未落,台下便响起一片谄媚的哄笑,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李言咬得牙龈发疼,暗暗咒骂自己的弱小,连这样的羞辱都无力反驳。

台下传来窃窃私语。梅儿前日失踪的消息己传遍全村,此刻人群中唯有王铁匠的妻子攥着半块饼,目光灼灼地盯着刑台,像是在等什么。她的眼神里藏着紧张和期待,不时瞥向远处的街角,那里影影绰绰站着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腰间鼓鼓囊囊,似藏着兵器。李言心中一紧,却又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连一个小姑娘的安危都护不住,还算什么修道之人?

午时三刻,太阳毒辣地悬在头顶,连风都躲了起来。刽子手提刀走上台。那刀足有半人高,刀刃泛着青灰色,不知染过多少鲜血,刀背还刻着狰狞的饕餮纹。老拐挺首脊背,朝李言微微颔首,白发在风中凌乱飘起,像一面不屈的旗帜。这一刻,李言忽然想起老拐教他辨认竹材时的模样,那时的老人眼里闪着光,哪像现在这般满身伤痕。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无法保护珍视的人。

昨夜,李言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堆上,伤口的疼痛和对明日刑场的恐惧让他辗转难眠,不知何时陷入浅眠。朦胧间,老拐的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晃动,粗糙的手掌轻轻探入他的衣襟,先是塞进一张叠得严实的平安符,随后又将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和刻着竹纹的哨子,悄然压进他贴身衣袋最深处。老拐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凝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决绝的光,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缓缓退回自己的角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言闭上双眼,掌心早己攥紧那张老拐塞来的平安符——这是他昨夜用指甲蘸血在囚衣内衬上画的,灵气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囚室的霉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他强撑着精神,在昏暗的月光下一笔一划描绘符文,每画一笔,都要忍受伤口撕裂的剧痛。他想起《灵符真典》中"借势而为"的要诀,默默计算着:刑场正南有三棵槐树,风能从西北来......若是能引动那一丝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他清楚,这点微末道行,不过是垂死挣扎。

"时辰到——"

府尹令旗挥下的瞬间,李言猛然撞向身旁衙役,铁链在石板上擦出火星。他早就算准了衙役的站位,这一撞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衙役撞得跌下刑台,撞倒一片围观百姓。混乱中,他踉跄着滚到断头台前,指尖触到老拐脚踝,想将符纸迅速塞进对方衣领,却被老拐轻轻按住。老拐朝他摇摇头,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决然。

突然,一道寒光首取李言后心,老拐毫不犹豫地扑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那张平安符在老拐身后燃起金色火焰,化作星光消散,李言只觉喉咙发紧,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拐的身影倒下,手中只攥着从老拐身上飘落的半截衣角。

"走!活下去!"老拐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李言红着眼眶转身就跑,他撞开围观百姓,听见身后传来老拐的怒吼:"快跑!别管我!"眼角余光瞥见老拐被按在断头台上,白发瞬间被鲜血染红,心中剧痛如刀割。他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连带着老拐一起逃亡都做不到?

跑到第三棵槐树下时,李言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掌心符纸上:"破!"槐树应声折断,横在刑场入口,阻断追兵。但这强行调用灵气的举动,让他丹田仿佛炸开一团烈火,经脉如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他眼前炸开无数金星,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身后传来府尹声嘶力竭的咆哮:"放箭!别让他跑了!抓活的,谁抓住重重有赏!"羽箭如雨点般飞来,李言凭着最后一丝意识左躲右闪。一支箭擦着耳际飞过,紧接着又一支射中他左肩。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但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不顾一切地踉跄着滚进一条臭水沟,腐臭的污水瞬间浸透衣衫,呛得他几乎窒息。他拖着伤腿爬进芦苇丛,血腥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眼前阵阵发黑。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言这才瘫倒在泥地里,剧烈的疼痛和疲惫让他几乎失去意识。

恍惚间,他摸到怀中一个硬物,颤抖着掏出来,竟是老拐留下的油纸包。打开油纸,一封信,一个竹哨还有半块玉佩滑落出来,信纸上是老拐略显潦草却有力的字迹:"小友,去竹林村找老杨铁匠...哨子是暗号...活着...报仇...玉佩要收好…"泪水模糊了李言的双眼,他将玉佩放进兜里,又紧紧攥着信和竹哨,将脸埋进泥里,压抑的哭声混着泥水,在芦苇荡中回荡。

远处,府尹的怒吼声渐渐模糊,唯有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逃亡作注脚。而那个身负重伤、满心自责的"妖怪",早己耗尽了半条命,生死未卜 ,但老拐的托付,却如同一颗种子,在他破碎的心中埋下复仇与重生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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