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涵的小脑袋瓜里一片混乱，像打翻的颜料盘。蝴蝶死了，她好难过，哥哥突然哭了，哭得好伤心，哥哥说“对不起”，还紧紧抱着她……
好多好多情绪挤在一起，让她的小心脏涨涨的，又酸又软。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哥哥现在抱着她的感觉……和昨天他悄悄盖衣服时那种小心翼翼的安静不同，也和刚才那吓死人的冰冷杀气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很用力、很用力、好像要把所有东西都塞给她的感觉？她不懂，但本能地觉得，哥哥好像……不一样了？他好像……不那么远了？
她试探性地、轻轻回抱住哥哥后背的小手，感受到他衣衫下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她的小手在他背上无意识地、笨拙地拍了拍，像舅母哄她睡觉时那样，只是动作生涩无比。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突然变得脆弱又汹涌的哥哥，只能用自己唯一会的方式。
“哥哥……” 她瓮声瓮气地在他颈窝里小声唤道，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鼻音。
谢怀风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这声软软的呼唤从汹涌的情绪浪潮中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竹林的清冽和他自身无法平复的颤抖。
他稍稍松开了怀抱，但双手依旧牢牢地扶住叶灵涵小小的肩膀，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松手就会消失。
他低下头，目光深深凝视着她哭得红肿、沾满泪痕、泥土和草屑的小脸。
那双总是沉寂冰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叶灵涵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有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更有一种磐石般沉甸甸的、让她小小的心莫名安定的决心。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拂过她脸颊上混着泥土的泪痕。动作笨拙而生涩，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珍视，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
他试图抹掉那些脏污，却因为指尖的微颤和泥土的黏腻，反而让她的脸蛋看起来更花了。
叶灵涵没有躲闪，只是睁着那双湿漉漉、懵懂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也能感觉到他动作里那份努力想要温柔的笨拙。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小脑袋，任由他擦拭。
“疼吗？” 谢怀风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绝望的哽咽，而是努力压抑着汹涌情绪后的低沉。
他的目光扫过她蹭破皮、微微渗出血丝的手肘和膝盖，还有她那被布履包裹、但能想象到同样情况的脚踝。他刚才看到她是如何摔倒的。
叶灵涵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又动了动脚踝。刚才被巨大的悲伤和哥哥的情绪冲击，她几乎忘记了疼痛。
现在被提醒，才感觉到火辣辣的刺痛感又清晰起来。她小嘴一瘪，委屈地点点头，大眼睛里又迅速蓄起了水汽：“嗯……疼……”
这个带着哭腔的“疼”字，像一根针，轻轻扎在谢怀风刚刚平复些许的心上。他眼神一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俯身，伸出双臂——
叶灵涵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抱了起来！不是舅母那种温暖的、带着香气的怀抱，而是一种带着清冷药草气息、却异常安稳坚实的支撑。哥哥的手臂很有力，将她小小的身体完全托住，让她靠在他宽阔微凉的胸膛上。
叶灵涵短促地惊呼一声，小手本能地环住了哥哥的脖子。
这是哥哥第一次主动抱她！不是在梦里，不是在想象中，是实实在在的拥抱！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和泥印，却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丝受宠若惊的、小心翼翼的欢喜。
谢怀风抱着她，动作有些僵硬，显然并不习惯。他不再看地上那个小小的“蝴蝶坟冢”，目光坚定地投向涵光暖阁的方向。
“回家。” 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这两个字，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一个全新的起点。
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有些不安分扭动的小人儿，目光落在她那只包裹着布履、却明显不敢用力的脚上。
他沉默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微微调整，让她受伤的脚能更舒服地悬空，避免触碰。
叶灵涵感受到了这细微的调整，她乖乖地窝在哥哥怀里，小脸贴着他微凉的衣襟，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行走时带来的轻微颠簸。
阳光透过竹叶，光影在他清俊却依旧苍白的侧脸上流动。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药草气息，混合着泥土、青草和眼泪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
她悄悄抬起小脸，偷偷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哥哥。
哥哥的睫毛啊，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嘴唇还是抿得紧紧的，但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冷了？她的小手还环在他的脖子上，能感觉到他颈侧皮肤下温热的脉搏。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和安全感，像暖融融的泉水，慢慢浸润了她小小的心田。所有的悲伤、恐惧、委屈，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坚实温暖的怀抱里，都奇异地被抚平了。
她忘记了脚踝的疼痛，忘记了蝴蝶的葬礼，甚至忘记了哥哥刚才那吓人的模样。此刻，她只记得哥哥抱着她，说要带她回家。哥哥的怀抱，比舅母的软，比阳光暖，比最甜的桂花糕还要让她欢喜。
她忍不住把小脸更紧地贴向哥哥的胸膛，像只终于找到最安全港湾的小兽，发出一声满足的、小小的喟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角却悄悄地、甜甜地弯了起来。
谢怀风抱着怀中这轻得不可思议、小小身体，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感觉到她小脸贴在他胸前的温热，甚至能感觉到她那小小的、满足的叹息。
那颗被仇恨冰封了太久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种全新的、名为“守护”的暖流，缓慢而坚定地融化、充盈。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张糊得跟小花猫似的、却带着安心甜笑的小脸，紧抿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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