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微弱的救命,像一根针,刺破了两人发现新天地的喜悦。
这里,竟然有人!
江淮立刻将白素素护在身后,握紧了剑,眼神戒备地盯着发出声音的芦苇丛。
是林若溪的另一队伏兵吗?
还是……这座山谷里,长久以来就存在的原住民?
“什么人?”江淮沉声喝问。
芦苇丛里没有回答,只有一阵更急促的、混合着痛苦的喘息声。
白素素拉了拉江淮的衣袖,示意他别太紧张。
她从声音判断,对方似乎极为虚弱,并没有威胁性。
而且,若是敌人,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暴露自己。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靠近那片芦苇丛。
拨开一人多高的芦苇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衣服,瘦得皮包骨头。他的小腿上,被一个锈迹斑斑的、带着倒刺的兽夹,死死地夹住了,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白素素见状,立刻蹲下身子准备施救,但江淮却一把拦住了她。
“等等,”江淮的眼神依旧锐利,“这兽夹,不是用来捕猎普通野兽的,倒刺的位置和力度,更像是……用来防备人的。”
他一句话,点出了此地的异常。
这片看似世外桃源的地方,暗地里,恐怕并不平静。
少年似乎听懂了江淮的言外之意,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们。
白素素却并不在意,她推开江淮的手,一边安抚着少年,一边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伤药和干净的布条。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她仔细检查着少年的伤口,眉头紧紧皱起。
兽夹上的锈迹己经深入血肉,如果不及时处理,极有可能引发破伤风。
在古代,这同样是致命的。
“江淮,帮我把他掰开。”她对江淮说道。
江淮点点头,用尽力气,终于将那兽夹撑开一道缝隙。白素素从缝隙中小心翼翼地,将少年的腿解救了出来。
整个过程,少年痛得满脸是汗,却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再发出一声惨叫,展现出了与其年龄不符的坚韧。
白素素熟练地为他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用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抬起头,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看着自己的腿被妥善处理,眼中戒备的神色消减了许多,但依旧充满着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他犹豫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我叫石头。我们……一首都住在这里。”
我们?
这个词,让白素素和江淮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你们?你们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江淮追问道。
石头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一缩,紧紧闭着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个突然闯入他们世界的陌生人。
白素素瞪了江淮一眼,示意他别吓着孩子。
她换上了一副更柔和的语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宝贵的压缩干粮,掰了一小半,递给石头。
“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石头看着那块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饼干,咽了口唾沫,但还是畏惧地摇了摇头。
“不吃了吗?”白素素故作可惜地说道,“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神仙饼,外面的人想吃都吃不到呢。”
她自己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大口,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脸上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食物的诱惑,尤其是对于一个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少年来说,是无法抗拒的。
在犹豫和挣扎了许久之后,石头终于伸出了黑乎乎的小手,接过了那半块饼干。他学着白素素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然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吃!
太好吃了!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这么顶饿的东西!
他狼吞虎咽地将那半块饼干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你……你们是从外面来的神仙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他简单的世界观里,能拿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又有本事治好他腿伤的人,只能是神仙。
“我们不是神仙,”白素素笑着摇摇头,“我们只是普通的……迷路人。”
她看时机差不多了,才再次切入正题:“石头,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个兽夹,是谁放的?你们……是在防备什么人吗?”
这一次,提到了他关心的问题。
这一次,石头没有再隐瞒。
那块神仙饼,似乎给了他勇气。
“是……是山爷放的!”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山爷说,外面的人都是魔鬼,会吃了我们!不许我们出去,也不许外面的人进来!”
“山爷?”
“嗯,”石头点点头,“他是我们的头领。我们……我们有好几十个人,都住在那边的山洞里。我们都是……被爹娘扔掉的累赘,是山爷把我们捡回来的……”
一个隐藏在世外桃源深处的、由弃儿组成的、被一个被称为山爷的神秘人统治的……
畸形部落。
白素素和江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万万没想到,他们选中的这片桃源之地,竟然早就己经有了主人!
而且,这个主人,似乎对外界充满了敌意和仇恨!
“那你们平时吃什么?”白素素问道。
“挖草根,采野果,偶尔山爷能打到一些小动物……我们……经常……饿肚子……”石头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白素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原来她看到的这片沃土,对这群孩子来说,竟然只是一个仅能勉强维生的饥饿牢笼。
他们拥有着宝藏而不知如何利用。
这也说明,那个山爷,多半只是一个有蛮力、靠恐惧来统治的普通人,完全不懂耕种和发展。
这既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果能收服这群人和那个山爷,那她桃源计划中最缺的人力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就在白素素心中飞速盘算着如何接触和攻略这个神秘部落时。
异变再生。
十几支削尖了的木矛,悄无声息地从西面八方的芦苇丛中,探了出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矛头对准的,不只是白素素和江淮。
也对准了那个正在吃东西的叛徒——石头。
一个高大、魁梧、浑身肌肉虬结、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壮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充满了野性和……彻骨的寒意。
他显然就是石头口中那位山爷。
他看了一眼白素素和江淮,又看了一眼石头的腿和那块神仙饼干,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白素素脸上。
“外来人,”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沙哑而刺耳,
“是你们自己滚出去,还是,让我把你们的尸体,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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