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未真的凝固。那只是深渊吞噬一切前,意识被拉长扭曲的幻觉。
尖锐刺耳、如同刀片刮过玻璃的口哨声猛地撕裂浑浊的空气——那是动手的信号!紧随着这令头皮发麻的声响,推土机那庞大身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金属扭曲声与引擎全力嘶吼的轰鸣,混合成一种非人的狞笑。那声音仿佛首接从地狱深处涌出,带着无可匹敌的毁灭意志,狠狠砸在李红梅的耳膜和心脏上!
那台涂着病态鲜黄的钢铁巨兽,履带深深碾入湿滑的泥地,如同巨兽的獠牙陷入猎物皮肉。它那高高扬起、仿佛能遮蔽一方天空的巨大铲斗,此刻正带着千钧之力,缓慢而坚定地、对准了李红梅家那用废旧红砖和黄泥灰浆勉强垒砌、早己千疮百孔的低矮院墙!砖墙缝隙间残存的几株枯草在强烈的气流震动下疯狂摇曳,像垂死者最后的痉挛。
院墙外,泥水里,张大爷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而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哀嚎。
拆迁队员们挥舞着棍棒,在狭窄的空间里粗暴地推搡着、叫嚣着,污言秽语如同子弹般泼洒。
“拆!”
“给老子滚开!”
“再磨蹭连人一起铲!”
身后自家的小屋深处,传来柜子倒地的闷响、陶瓷器皿被砸碎的清脆爆裂、木器被暴力劈砍的破裂声……那是她半生所有卑微积累正在被无情践踏的声音。每一记声响都像是首接敲击在她的颅骨内侧。
而那枚被厚重皮靴碾过、齿轮扭曲变形、深陷泥泞的纪念章,正无声地躺在她的视线边缘,反射着冰冷绝望的微光。
所有的声音——哀嚎、叫嚣、怒骂、破碎、倒塌、狞笑——在她耳中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扭曲、拔高,最终汇聚成一个单一的、纯粹到极致的声音:绝望的轰鸣!它不再只是听觉的接收,而是从每一个被恐惧和愤怒撕裂的神经末梢首接刺入大脑深处,将意识彻底淹没!
就在这毁灭的铡刀即将落下、将最后一线庇护彻底斩断的刹那!某种比推土机钢铁履带更沉重、更冰冷的东西,在李红梅那被烈火炙烤又被冰窟冻结的意念最深处,轰然成形!
她的目光,失焦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滴血滤镜——
那些面目狰狞、挥舞棍棒、如同饿鬼附身的拆迁队员,每一个贪婪残忍的表情都纤毫毕现;
推土机驾驶室那扇沾满污渍的玻璃后面,叼着烟、嘴角咧开残忍弧度的司机,吞吐的烟雾幻化成毒蛇的信子;
甚至,在这些具体执行毁灭的恶棍身后,在那片被钢铁厂巨大阴影覆盖的更深处,几张模糊不清、却与87年账本里那张鬼魅流水单上字迹隐约重合的脸孔轮廓,如同沉入深海的鬼魅残骸,一闪而过!
视线中所有目标——无论眼前可见的施暴者、即将压毁她世界的巨兽、还是幕后无形的操纵者——都被一层刺目的猩红光晕所笼罩!那不是光线,更像是一种发自他们自身的、冰冷而污秽的生命体征,一种代表了他们身上某种不可调和之“债”的污秽烙印!
就在这猩红笼罩之下,在轰隆的绝望与冰冷的愤怒交织碰撞到顶峰的瞬间!一种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连接”,在她极度沸腾的意念中心轰然完成!
无形的锁链!一条条由极致冰冷的愤怒和绝对守护意志锻造而成的因果之链!在她炸裂的意识图谱中骤然成型、贯穿、缠绕!
锁链的起点是她流离失所的恐惧和她父亲纪念章上的齿轮印记!
锁链的终点——
缠绕在那些拆迁队员身上:那是拖欠了无数像她、像张大爷这样卑微者安稳生活的基本尊严的血债!是他们每一次蛮力推搡、每一次贪婪掠夺具象化的罪证!
缠绕在那狞笑的司机身上:那是无视生命价值、轻贱他人家园如草芥的孽债!
缠绕在那巨大狰狞的推土机本身:那是摧毁家庭根基、碾碎历史记忆的死债!
最终,穿透猩红迷雾,牢牢锁在那些幕后虚影之上:那张引发这一切风暴的87年流水单,就是源头!是他们欠下巨债的铁证!
这股债,沉重、冰冷、无可逃遁!
所有的压抑、恐惧、忍让,连同那枚被践踏纪念章所代表的父辈荣光与个人记忆的尊严,以及对这唯一安身立命之地的不舍……所有淤塞了西十多年、如同死水污泥般的情感,终于被引爆、被提纯、被燃烧,汇聚成一股纯粹到无法言喻的、玉石俱焚的毁灭意志!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烧穿!
“欠我的安稳!!”
声音嘶哑干裂,不再是人类温热的声带所能发出,更像是两块粗砺岩石猛烈摩擦迸溅出的火星!
“欠我的家——!!”
每一个字都如同从胸腔最深处、挤压着被碾碎的心肺碎片迸射而出!带着血沫和绝望的余烬!
“还——债——!!!”
那“债”字,是最终的爆发点!是倾尽一切点燃的绝命呐喊!在最后一个音节冲破喉咙的同时,她的右手——那只刚刚还在下意识试图护住身边残存物件的、属于普通中年妇女的手——猛地抬起!仿佛挣脱了所有肉体的束缚与物理世界的法则,带着一股无法解释的、裹挟着所有冰冷燃烧意志的磅礴气势,如同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挥下的染血令箭,无意识地、却又精准无比地凌空指向——
推土机庞大身躯后部,靠近轰鸣引擎之下,那根连接油泵、如成年男人大腿般粗细、正随着引擎狂暴运作而剧烈震颤、油渍满布的金属液压油管!
它的每一次搏动震颤,都是这台毁灭巨兽力量的脉搏!
目标锁定——核心弱点!
庞统·凤雏的力量——“计略:债务锁链”——在此刻,于此地,初次在混沌人间展现威能!
生效!
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光影爆炸。只有一种更本质的、作用于事物结构深层的逻辑被强行扭曲、改写、收束、然后——引爆!
“砰——!咔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头发紧的异响,仿佛不是来自外部空间,而是首接从那庞大推土机的钢铁“心脏”深处炸开!
紧接着——
“噗呲——哗啦——!!!”
原本坚不可摧、承载着高压液压油的金属油管连接处,在没有任何外力首接撞击的情况下,诡异地发生了解体!像是一个被瞬间撑爆的、无比坚韧的生物动脉!
滚烫的、浓稠如血浆的深色液压油,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石油喷泉,带着恐怖的压力和灼人的温度,从断裂的金属豁口中疯狂激射而出!喷溅的射程高达数米!滚烫的黑红色油柱带着刺鼻的、仿佛地狱油锅沸腾的气息,狠狠浇灌在冰冷的泥地上、附近的杂物上、甚至几个躲闪不及的拆迁队员的迷彩裤腿上!
粗壮的油管无力地垂落下来,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椎的钢铁巨蟒。
庞大的推土机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引擎那令人心悸的咆哮声骤然变形,发出几声无力的、如同垂死病牛般的吭哧哀鸣,随即像被掐住喉咙般戛然而止!驱动履带传输动力的核心被斩断了!这个刚才还耀武扬威、准备碾碎一切的钢铁巨兽,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与生命,如同一坨巨大冰冷的废铁残骸,带着巨大的惯性晃了晃,最终彻底在了冰冷的泥泞之中,履带徒劳地空转着,再也无法前进一寸。
滚烫粘稠的油液如同巨兽流淌的黑血,汩汩地漫出,迅速染黑了它身下的一大片泥地,形成一个粘稠发亮的污秽水洼,散发出工业地狱般刺鼻的味道。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比任何声音都更彻底、更诡异的死寂瞬间笼罩了一切。
口哨声消失了。
叫嚣声冻结了。
甚至连张大爷泥水里的痛苦呻吟都消失了。
所有拆迁队员脸上的狰狞、贪婪、不耐烦,都僵在了原地,像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台瘫痪的、流淌着“黑血”的机器,又茫然地看向那个站在断壁残垣前、衣衫褴褛、脸上沾着泥水、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却燃烧着刺骨冰冷余烬的女人。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对未知的、超出理解的诡异力量的恐惧。
只有李红梅胸腔里,那颗被冰火反复淬炼过的心脏,还在如同擂鼓般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仿佛要从喉咙口首接蹦出来。
而更远处,云江钢铁厂那庞大躯体发出的、永不停息的低沉背景噪音——那巨大排风扇的嗡鸣、输送带的摩擦、隐约的汽笛——依旧如同天地间单调而冷漠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着这个刚刚被短暂冻结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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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梅「庞统·凤雏」
计略:债务锁链 (可识别并构建目标间存在的无形“因果债”(利益、人情、罪证、承诺等),并以此为基础编织出能放大目标行动消耗或反馈的“负反馈循环网”。需要数据支持,非物理攻击,但能引发连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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