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是持续不断的、刺穿耳膜的低吼，淹没了所有其他的声音。并非急促的尖叫，而是那种仿佛巨大金属脏腑在沉重摩擦的、令人窒息的嗡鸣。每隔一秒，旋转的猩红色光芒便粗暴地涂抹过冰冷的钢铁通道墙壁，像某种病态的心跳。
血光之中，西道人影如同惊弓之鸟般冲出试验场的合金闸门。刘毅、娜塔莎、伊万，还有瓦伦丁。身后的门在液压失效的嘶鸣中颤抖着重新落下，勉强隔绝了内部爆炸的闷响与咆哮的人声。
自由只是相对的。堡垒的庞大躯体内部，是远比牢笼更危险的钢铁迷宫。
脚步声。沉重的作战靴敲击着金属甲板，从头顶，从侧翼的通风管道，从前方的转角传来。混乱，却又被某种冷酷的秩序收束，向着他们这个坐标点快速合拢。步话机的电流声里夹杂着短促的命令，数字代号切割着令人喘不过气的空气。
“走！”
刘毅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带着一丝颤抖。他强迫自己忽略太阳穴的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刚经历过能量爆发的神经。他没得选。闭上眼睛，不，是在意识之中睁开另一双眼——「因果拓扑」。
嗡——
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注入。不再是具体的物理形态，而是一幅由无数燃烧脉络组成的、立体而冰冷的网。右手边五十米外十字节点，三个信号热源正快速移动，即将完成合围。头顶上方三米处的通风口嵌入一个微型摄像头，左眼视野还有七秒的扫描死角。三点钟方向传来的步话机通讯节点，信号脉冲如同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通道的承重结构，脚下的甲板应力点…一切在冰冷的意识中燃烧、延展、纠缠。
他的大脑就是处理器，疼痛是过载的代价。
“左转！避开十字口，快！” 刘毅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通道里撞出空洞的回响。他的判断不容置疑，那是拓扑图显示的唯一生机。他自己率先冲向左侧的一条狭窄辅道，汗水瞬间浸湿了后颈的衣领。
娜塔莎紧随其后，她的眼睛在昏暗摇曳的血光中锐利如鹰隼。散落在地上的零件、碎裂的管线护罩、锈蚀的螺栓螺母——平时被忽视的金属垃圾，此刻都是潜在的盾牌。她的指尖似乎掠过空气，无形的力量悄然附着在两块边缘锋利的碎钢板和几颗生锈的螺母上。「矢量标记」——赋予动能方向。
他们刚冲进辅道入口，第一批追兵的身影己然出现在身后主干道的转角。动作利落，装备精良，像狩猎的机械狼群。领头者手中的自动步枪率先喷吐出火舌。
“哒哒哒——！”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气流，死亡精确地指向落在最后的娜塔莎和瓦伦丁。
就在弹头撕裂目标的刹那，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块被娜塔莎“标记”的碎钢板和几颗螺母，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翻滚着，以违背物理常理的轨迹迎向弹道！
叮！当！嗤啦！
刺耳的碰撞声密集地响起。致命的金属被更小、更突兀的金属改变了轨迹。一颗子弹狠狠撞碎在头顶的钢梁上，火星西溅；另一颗擦着瓦伦丁的小腿嵌入对面的墙壁，留下一个深坑；剩下的几颗或被螺母弹开，或被钢板刮偏，如同撞上狂风的子弹，杂乱无章地散射开去，撞在追兵自己的防弹衣上砰砰作响。
制造混乱。这是唯一的策略。
枪声哑了一瞬。追兵明显没有预料到这种“幸运”的阻碍。队形出现了一丝迟疑的混乱。
而同时，前方的道路却被一扇坚固的合金网格栅栏门挡住了去路。门栓厚重，焊接结实。
“伊万！” 刘毅急喊，声音在通道的轰鸣中几乎淹没。
不需要更多言语。伊万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沉肩冲到了门前。他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压抑的兽吼，没有丝毫犹豫，凝聚着他全部怒火和力量的右拳，裹挟着肉眼可见的力场扭曲感——“重力增幅场”——狠狠砸在锁扣部位！
没有试探，没有花样。纯粹的力量爆发。
轰！
沉闷的巨响并非清脆的断裂声，而是钢铁被恐怖重力反复蹂躏、碾轧、最终不堪重负崩溃的呻吟。焊接点迸裂，碗口粗的合金网格柱如同面条般被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扭曲的边缘在红灯下闪着惨白的光泽。
“走！！”
瓦伦丁第一个从伊万撞开的破洞中钻了过去。娜塔莎紧随其后。刘毅在伊万粗重的喘息声中最后一个穿过。
豁口之外是更深邃、更复杂的通道网络，黑暗如同巨口在血光照耀下蠕动。身后，追兵的咒骂和重新调整的枪口指向的，只剩下那扇残破的、如同怪兽狰狞伤口的栅栏门。
亡命奔逃，才刚刚开始。喷吐火舌的枪口和冰冷的愤怒，是他们身后唯一的尾奏。钢铁堡垒巨大的腹腔里，猎人与猎物，在血脉般交织的管道与阴影中，即将上演下一幕血腥的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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