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见"岳霖"脸色煞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以为他仍在眩晕,连忙上前搀扶"三公子,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属下这就去请军医。"
"别..."岳霖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先告诉我...现在是绍兴十一年几月几日?父亲他...有没有收到什么旨意?"
亲兵被抓得一疼,却不敢挣脱,老老实实地回答"回三公子,今日是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初七。昨日傍晚,营中来了御前信使,送来了...十二道金牌,将军他...正在中军帐议事呢。"
十二道金牌!
岳霖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历史课本上冰冷的文字在此刻化为具象的威胁——正是这十二道金牌,将即将收复汴京的岳家军强行拽回江南,也将"精忠报国"的英雄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从朱仙镇到临安,不过月余路程,却是一条浸透鲜血的黄泉路。
"中军帐...在哪里?"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粗糙的麻布摩擦着皮肤,带来真实的触感。必须立刻见到父亲,必须阻止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
"三公子,您伤还没好呢!"亲兵急忙拦住他,铁手套在他小臂上留下微凉的触感,"将军吩咐了,让您好生将养,不得随意走动。再说中军帐正在议事,您现在去怕是..."
"让开!"岳霖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伤势。他推开亲兵,踉跄着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陈设——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床脚堆着半人高的兵书,牛皮封面上烫金的"孙子兵法"西字己斑驳成暗褐色;墙角立着一个榆木箭囊,露出几支雕翎箭的尾部,箭羽上还沾着未清理的草屑;墙上挂着一副铁胎弓和一柄长剑,剑鞘上刻着古朴的云纹,剑穗是褪色的猩红丝线。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证实着眼前的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研究宋史多年的学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岳飞的性格——精忠报国的信念根深蒂固,忠君思想如同血脉般融入骨血,想要说服他抗旨不遵,难如登天。但他是来自未来的岳霖,他知道历史的走向,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重蹈覆辙。
"必须去。"他低声对自己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意识更加清醒。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将军还在里面吗?十二道金牌啊,这分明是催命符!"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愤怒,尾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嘘!王将军小声点,隔墙有耳。"另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劝道,"将军正在与张宪、牛皋几位统领商议,只是...唉,将军忠孝两全,怕是难啊。"
岳霖心中一动,这声音似乎在史料记载中听过——是父亲麾下的将领。他不再犹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帐篷外是一片繁忙的军营景象。深秋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冰冷的铠甲上反射出森然的光。旌旗猎猎作响,"岳"字大旗在风中舒展,红底黑字如同凝固的血。甲士们往来穿梭,靴底踩过冻硬的土地,发出"咯吱"的声响。远处的校场上,士兵们正在操练长枪阵,整齐的呼喝声汇成声浪,撞击着耳膜。岳霖眯起眼睛,很快在不远处一座更大的营帐前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岳飞和他的亲信将领们。
岳飞身穿素色战袍,未着铠甲,背脊却挺得笔首,如同一杆标枪,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的面容比史书中的画像更加刚毅,下颌线条紧绷,眉宇间凝结着浓重的忧虑与愤慨,鬓角似乎比记忆中多了几缕白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卷黄绢,指尖无意识地着绢帛边缘,那想必就是那十二道金牌了。
"父亲!"岳霖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岳飞闻声抬头,看到岳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微蹙"霖儿?谁让你出来的?你的伤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声线低沉而有力。
周围的将领们也纷纷侧目。张宪一身银甲,面容俊朗,眼神中带着关切;牛皋则是豹头环眼,络腮胡虬结,此刻大步走过来,粗声说道"三公子,你这孩子,不好好躺着,跑出来作甚?可是有哪里不适?"他的手掌拍在岳霖肩上,带着武将特有的力道,让岳霖一个趔趄。
岳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父亲和诸位名将,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那些在史书上冰冷的名字,此刻正用真实的声音与他交谈。他强压下激动的情绪,定了定神,沉声道"父亲,孩儿伤势无妨。只是听闻父亲收到御前金牌,特来...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岳飞手中的黄绢上,仿佛能透过绢帛看到上面冰冷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刻在他的心上。那不仅仅是班师的命令,更是一道死亡的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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