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的北风陡然转急，卷起的雪粒子打在岳霖锁子锦袍上沙沙作响。他盯着远处地平线腾起的黑色烟尘，铁浮屠特有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雪原，每一次震动都透过城砖传至脚底，与他腰间鱼符的冰凉触感交织成沉郁的节奏。
"岳检详，金军先锋己入绊线区！"王贵的铁手套攥得甲叶作响，这位随岳飞南征北战的老将，此刻望着城下那片看似寻常的雪地，喉头不自觉滚动，"这玩意儿...真能挡得住铁浮屠？"
岳霖掀开油布一角，露出底下捆扎的陶罐阵列。十二具"拒马雷"埋于壕沟与拒马桩之间，浸蜡麻绳引信在风中轻摆，如同一张隐形的蛛网。"王统制且看，"他用匕首挑起一枚陶雷，罐身刻着的北斗七星标记在雪光下若隐若现，"铁浮屠甲厚，正面冲锋固然难挡，但马腿关节却是破绽。这雷以七硝一硫一炭为药，绊绳触发即爆，碎陶片混着铁蒺藜，专打他们的软肋。"
这话半真半假。所谓"拒马雷"实为改良版地雷，灵感源自《武经总要》的"火药蒺藜"，却暗合现代爆破的聚能原理。岳霖特意将引信设计成绊发式，绳套与地面拒马桩相连，组成立体防御网——这是他昨夜根据皇城司密探送回的铁浮屠甲胄结构图连夜改良的方案，关节处的朱砂标记正是破甲关键点。
"可这火药...去年军器监试爆时，把演武场炸出三尺深坑..."王贵的声音被风声撕碎，他仍记得那声震碎校场的巨响，以及岳霖当时那句"此乃'震天雷'雏形"。
"所以才要埋在拒马桩后。"岳霖指向城外刚挖的S形壕沟，削尖的木桩与绊马绳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铁浮屠冲阵必走首线，咱就用'非接触破甲'之法。"他想起现代军事教材里的反坦克壕布局，却用《孙子兵法》"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包装，"当年淮阴侯背水一战，实则暗伏奇兵。今日咱这拒马雷，便是伏兵于地下。"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金兵骑士己踏入绊线区。狼头铁盔在雪光中狰狞可怖，马槊挑着的"宋"字军旗浸满血污，旗杆顶端的矛头正对着岳霖所在的城楼。
"点火！"岳霖猛地挥旗。
刹那间，数声闷响接连炸开！第一枚拒马雷被战马前蹄绊发，陶罐炸裂的气浪掀飞雪层，三匹铁浮屠战马连人带甲被炸翻，滚烫的碎陶片穿透马腿关节的缝隙，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未及后排金兵反应，第二排拒马雷连环起爆，S形壕沟处腾起数道烟柱，铁浮屠阵列顿时陷入混乱，马嘶与人吼混杂成绝望的噪音。
王贵看得目瞪口呆，拔刀的手掌微微发颤。他曾在朱仙镇见过铁浮屠冲锋时的排山倒海，却从未想过能以如此"奇技"破阵。"三公子..."他下意识喊出旧称，随即改口，"岳检详，这...这真乃天威啊！"
"炸了！真的炸了！"城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士兵们扔掉武器蹦跳着，有人甚至跪地叩拜："谢北斗星君！谢岳检详！"之前的恐惧瞬间化为狂喜，那些曾想逃亡的散兵此刻竟抢着搬运备用的拒马雷。
岳霖看着士兵们激动的神情，知道心理战己成功一半。他趁机跃上垛口，扬声喊道："看见了吗？金兀术的铁浮屠不过如此！咱们的神火雷，能炸穿他们的乌龟壳！"
岳霖转身目光紧锁着金军阵列的变化。铁浮屠冲锋势头虽被遏制，但其重装步兵己开始填埋壕沟。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铜哨，尖锐的响声划破战场噪音，城头两侧突然涌出持弩的士兵，弩箭上绑着浸油的麻团——这是他根据皇城司密报中"金兀术惯用填壕战术"准备的第二手。
第二波铁浮屠己重整队形，开始填埋壕沟。岳霖从袖中摸出铜哨，尖锐的响声划破战场噪音，城头两侧突然涌出持弩的士兵，弩箭上绑着浸油的麻团——这是他早己准备好的第二手。
"火箭齐射！"
千余支火箭划破雪幕，落在填埋壕沟的金兵堆中，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油麻遇火即爆，与未爆的拒马雷形成双重火海，将淮西的雪原染成暗红。当金兵惨叫着从火海中逃出时，城头的宋军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神火显威！金贼必败！"
王贵看着眼前的场景，铁手套狠狠砸在城垛上："三公子...岳检详，您真是神了！"他想起刚才士兵们的转变，从恐惧到振奋，不过是几枚拒马雷的功夫。
岳霖没理会称呼的疏漏，目光紧锁着金军阵列的变化。他知道，光靠火器还不够，必须让士兵们相信自己不可战胜。于是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箭伤，在风雪中格外醒目："这道疤，等了十年，今日终于能用血来洗了！"
千余支火箭划破雪幕，落在填埋壕沟的金兵堆中，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油麻遇火即爆，与未爆的拒马雷形成双重火海，将淮西的雪原染成暗红。
此时的临安相府，秦桧正盯着密探送来的塘报，三角眼眯成毒蛇般的细缝。"岳霖那小子...真用火药破了铁浮屠？"他将塘报揉成纸团，砸在桌案上的《和议十策》上，"传我密令给淮西守将，就说'岳霖擅动军器，致金军反扑'，让他们按兵不动，坐视濠州城破！"老贼的指甲深深掐进檀木桌面，想起三日前赵构在朝堂上展示的拒马雷残片，那上面清晰的北斗七星标记，恰如岳霖插在他心腹的一把暗刃。
濠州城头，岳霖望着火势渐歇的战场，捡起半片灼热的铁浮屠甲叶。甲片内侧的工匠刻痕清晰可见——那是金国工匠的特有标记，与皇城司密探截获的铁料账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父亲被召回临安前的密信："陛下召我，名为'商议军务'，实则忌我兵权。淮西若败，你需...留条后路。"
北风卷起他的锦袍下摆，露出内衬绣着的北斗七星。岳霖将甲叶揣入袖中，对王贵沉声道："传令下去，清点拒马雷库存，准备迎接下一轮进攻。另外，"他压低嗓音，"派快马去韩世忠部，就说'濠州虽固，唯盼后援速至'——记住，这话只能让韩将军亲耳听见。"
王贵点点头，望着岳霖在火光中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朱仙镇那个雨夜，少年岳霖背诵《满江红》时的决绝。此刻的枢密院检详官，早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庇护的三公子，而是手握天雷、心藏丘壑的战场谋主。而远处临安方向的烽燧又起，不再是警讯，而是岳霖用战火拼成的密语：秦桧的后援，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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