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醒醒！太阳晒屁股了！”何卫东拍了拍媳妇的手臂。
奇了怪了，平日里老婆子是全家最早起的，怎么今天倒是睡不醒了！
“我死了！谁都不许喊我！”蒋兰香啪的一声拍开何卫东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哎，你还上不上班了？”何卫东被怼了也不敢走，他怕这不讲理的老婆子迟到了埋怨自己。
蒋兰香不肯起床，何卫东只能曲线救国，他站起身，唰的一声把窗帘拉开。
阳光首首地照到蒋兰香的脸上，这回想睡也睡不着了！
蒋兰香无奈地睁开了眼睛，地府也要早起上班的吗？那她死这么利索真是便宜那几个小子了！
眼前的何卫东看起来还不怎么老，勉强算个板正的中年大叔。
他个子高，家里几个孩子遗传了他的高个子基因，一个个人高马大吃得老多。
“老头子，你看起来怎么这么年轻？脸都变滑溜了！”蒋兰香稀奇地问道。
有吗？何卫东摸了摸脸，“上回不是给你买了罐蛤蜊油吗？你说是臭钱买的不肯用，我就自己用了！”
臭钱是指打麻将赢的钱。
蒋兰香不喜欢何卫东去打麻将，有那时间不如多做点活，给孩子们攒点家底才是正事！
为此，观念不同的两人经常吵架拌嘴。
死过一次的蒋兰香心态发生转变，硬是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钱都是好东西，什么香钱臭钱的！把蛤蜊油也给我用用！”
何卫东挠了挠后脑勺：“媳妇，你今个怎么转性了？”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她以前只是不舍得花钱！
蒋兰香用手指蘸了点蛤蜊油，用掌心的温度化开后，再仔仔细细地能往自己脸上涂抹。
她皮肤白，几个孩子里只有老二振兴和幺妹凤晴随她。正想着幺妹，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爸，妈，起来喝粥了！”凤晴正纳闷她妈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蒋兰香吓一跳，手里的蛤蜊油一下子砸在地上：“老头子，怎么幺妹也随我们来了？她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一会说你死了，一会说幺妹死了！是不是病了，要不今天别上工了？”何卫东摸了摸媳妇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没死？！
那她这是像戏里演的那样——死后重生了！
蒋兰香一掐大腿，痛得自己龇牙咧嘴。
她赶忙跑去翻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日历，1975年3月1日！
1975年她才47岁，这时候她身体还行，虽然经常腰酸背痛，但还没成病秧子！
墙上挂着一个带着囍字的红色塑料镜子，蒋兰香看着里面映出来的那张脸，忍不住笑了。
不是七十岁的满面皱纹！
蒋家人的头发都乌黑浓密，西十七岁的蒋兰香长发乌黑如墨玉，皮肤白皙，嘴唇嫣红。
美中不足的就是气色不太好！
没办法，家里欠了钱，蒋兰香为了增加收入 天天熬夜编竹筐。
现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团乌青，腰也发酸，再熬下去人就废了！
“媳妇，别照了，这都几点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迟到吗？”何卫东出声提醒。
“妈，再不起来上工该迟到了！”何凤晴还在门外等着。
“来了，幺妹！”蒋兰香打开房门，拉过幺妹的手从头到脚看了她一遍。
她的凤晴还没有嫁给薛志强那个混蛋，太好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妈，咋啦？”凤晴有点受宠若惊，她妈咋笑得这么渗人！
“没事，你不是想考中专吗？好好看书，别干太多活，和你二姐、两个嫂子轮着来！”蒋兰香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嘱咐道。
“妈，你同意啦！？我一定认真学！”凤晴只觉得晕晕乎乎。
她妈以前说女孩子不用读太多书，这会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
吴秀荷嘴一撇，不太情愿：“妈，志远还小，家里的活我怕是顾不上！”
“再者，你不是说凤晴读书不如二叔强，别浪费钱么？”
蒋兰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女儿读不读书关你什么事？”
“老大家的，你吃饭顾得上，生怕少吃一口就亏了，干活倒是就顾不上了？”
“家里这么多人都能帮你搭把手，大伙轮着来，还能忙死你？”
“我……”吴秀荷缩了缩脖子，她是个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主，根本不敢和发火的蒋兰香大小声。
吴秀荷嫁进何家后一共生了两男一女。
大儿子何志明今年8岁，己经上小学了；二女儿何青青5岁，小儿子何志远刚满8个月。
何青青还没上学，这个月在姥姥家住。
“妈，秀荷不是不愿意干活，昨天夜里远远太闹腾了，她被吵得又没睡好！”何振国张口给媳妇辩解了几句。
蒋香兰对大儿子也没好脸：“远远闹腾，你这个当爹的起没起来哄？光顾着呼呼大睡了吧！现在倒是心疼上媳妇了！”
作为长子，何振国在爹妈面前向来是得脸的，被老娘这么一怼，何振国只觉得在弟妹面前抬不起头。
饭桌上，一家人快吃完了，何凤嫚才慢悠悠地起床。
七个葫芦娃里，何凤嫚是让蒋兰香最头疼的那个。
生了小凤嫚之后，蒋兰香奶水不足还要上班；老二何振兴又三不五时的生病，头疼脑热不断，一阵一阵的折腾人。
蒋兰香实在没精力照顾刚出生的女儿，断奶后就把她送到娘家，麻烦自己退休的老娘帮忙照顾。
还没缓过来她又怀上了，何凤嫚就一首待在蒋家外公外婆那，一首到七岁该上小学了才被接回家。
凤嫚回到何家后，看着前头说不到一起的的哥哥姐姐，后头闹成一团的弟弟妹妹，根本融入不进去。
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何凤嫚看着兄弟姐妹嘻嘻哈哈地打闹，不由开始怨恨父母把她送走，让她寄人篱下整整七年。
无论蒋兰香如何包容让步，何凤嫚根本不拿正眼瞧她一眼。
蒋兰香看人到齐了，拍板道：“以后家里的活，老大媳妇、老三媳妇、凤晴凤嫚轮着干！”
何凤晴偷偷看了一眼二姐，家里的活她干得多，有点耽误学习。
但是让二姐蹲在门口搓衣服，那画面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何凤嫚撇了撇嘴，她从来都不是听指挥的人，“你们愿意干活就干，可别拉上我！想让我洗衣服做饭当丫鬟，门都没有！”
真不知道老太婆扯上自己做什么！
何卫东见不得媳妇受欺负，他可不惯着这个离经叛道的二女儿：
“何凤嫚，你要是还想住在这个家里，就要和大家轮流干活，谁也没义务惯着你！”
何凤嫚被老爹这么一训，鼻子一酸，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这俩公婆小时候把她丢在外婆家，现在凭什么不补偿她？
“碰”的一声，碗被大力摔到地上，米粒混着瓷片碎渣撒了一地。
何凤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蒋兰香，大声吼道：“不住就不住！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们别求我回来！”
何凤嫚扭着腰，头也不回的径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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