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的风,带着熔炉区残留的焦糊味和源晶辐射的腥甜,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雷恩、薇拉和艾莉娅在崎岖嶙峋的山道上亡命奔逃,身后是查理家族私军愤怒的咆哮和能量武器划破空气的尖啸。血肉熔炉的毁灭如同捅了马蜂窝,精锐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紧咬不放。
雷恩的右臂臂铠依旧覆盖着幻象绷带,但内部涌动的湮灭能量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而汹涌。每一次强行催动湮灭锁链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和艾莉娅生命力加速流逝的反馈,都像钝刀割肉。艾莉娅被他半搀半抱着,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强行施展融合护盾和维持伪装,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量。薇拉紧随其后,仅存的左手紧握着能量手枪,不时回身精准点射,延缓追兵的速度,浅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飞速滚动,计算着最佳逃亡路径。
“前面!峡谷出口!”薇拉指着前方豁然开朗的天空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喘息,“过了那片开阔地,就是‘叹息裂谷’,地形复杂,能甩掉他们!”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三人冲出狭窄的峡谷通道,眼前是一片相对平坦、布满碎石的开阔地,再往前,就是如同大地伤痕般深邃幽暗的叹息裂谷。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开阔地的瞬间——
嗡——!!!
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低沉嗡鸣,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天地!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让雷恩三人瞬间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血液几乎凝固!奔跑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住!
天空,变了。
原本灰蒙蒙的、被源晶蒸汽污染的黄昏天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波动!厚重的云层被一股无形的伟力强行排开、撕裂!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冰冷的、纯粹由能量构成的机械巨眼投影,占据了几乎整个天穹!
这只“眼睛”的结构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无数由纯粹白光构成的几何线条和复杂到超越理解的符文回路层层嵌套、旋转、组合,构成了冰冷的瞳孔、虹膜和眼睑。它没有丝毫情感,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的漠然和审视。巨大的瞳孔缓缓转动,如同扫描仪般扫过下方的大地,最终,精准地、不容置疑地锁定在了开阔地中央的雷恩身上!
被锁定的瞬间,雷恩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冰冷的探针刺穿!覆盖着幻象的臂铠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发出尖锐的嗡鸣!右肩处那枚“龙得波斯荆棘之缚”咒印更是灼热得如同烙铁,翠绿与幽暗的光芒疯狂闪烁!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极致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观测者…”薇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熟悉感?她抬头仰望着那占据整个视野的机械巨眼,浅灰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冰冷的结构,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那是什么鬼东西?!”雷恩嘶吼着,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战栗,湮灭模式的幽暗瞬间覆盖臂铠,撕碎了幻象伪装!狰狞的黑色晶层和狂舞的荆棘神经暴露在巨眼的凝视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种超越查理家族、超越魔法协会、甚至超越他理解的威胁!
“不知道…但它…锁定了你!”艾莉娅虚弱地喘息着,碧绿的瞳孔中充满了惊骇,“它…它在扫描…分析…你的臂铠…还有…诅咒!”
嗡——!
机械巨眼的瞳孔中心,一点刺目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炽白光芒开始凝聚!周围的空气瞬间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足以蒸发山岳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实质般压迫下来!目标——雷恩!
“雷恩!躲开!”薇拉和艾莉娅同时尖叫!
躲?往哪里躲?这覆盖整个天空的凝视,无处可逃!
“吼——!”极致的死亡威胁彻底点燃了雷恩骨子里的凶性!恐惧被狂暴的怒火取代!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即将降临的天罚,覆盖着湮灭能量的右臂猛地抬起!手背的黑白双鱼图案中,黑色部分疯狂旋转!
“给我——破!!!”
一道前所未有的、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光束——湮灭炮!撕裂空气,带着雷恩不屈的意志和毁灭一切的决心,如同逆流而上的流星,狠狠轰向天穹之上那冰冷的机械瞳孔!
轰——!!!!
湮灭炮狠狠撞在机械巨眼瞳孔凝聚的炽白光芒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绚丽光爆。
只有…无声的湮灭。
雷恩全力轰出的、足以洞穿山岳的湮灭炮,在接触到那炽白光芒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那纯粹到超越理解的、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能量…彻底分解、同化、抹消了!
绝对的碾压!层级上的鸿沟!
雷恩如遭雷击,身体剧震,一口鲜血喷出!臂铠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晶层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反噬的力量顺着臂铠和共生链接,狠狠冲击着他的身体和艾莉娅本就脆弱的状态!艾莉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软倒,意识都开始模糊。
机械巨眼的瞳孔中,炽白的光芒己经凝聚到顶点!毁灭,即将降临!冰冷的漠然中,似乎闪过一丝…对蝼蚁反抗的、程序化的判定——无效。
“不!艾莉娅!生命符文!最高阶的屏蔽!”薇拉猛地扑到艾莉娅身边,声音尖锐到破音,“用你的血脉!链接他的咒印!干扰它的锁定信号!快!那是唯一的机会!”
艾莉娅在剧痛和虚弱中猛地惊醒!薇拉的话如同闪电劈开迷雾!她看着雷恩右肩那疯狂闪烁的咒印,又感受着天空中那绝对漠然的凝视…龙得波斯…观测者…诅咒…屏蔽…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艾莉娅用尽最后的力量,挣扎着跪坐起来,双手猛地按在雷恩右肩的咒印之上!她闭上双眼,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色光芒!这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古老、悲怆、仿佛源自生命起源的浩瀚意志!
“以森之血脉…承龙得波斯之痕…燃我魂火…蔽汝之形!”艾莉娅的声音不再是少女的清越,而是如同古老精灵祭祀的吟唱,充满了神圣与牺牲的决绝!
嗡——!
她按在咒印上的双手瞬间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其中!她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咒印!同时,她自身的生命气息,连同与雷恩的共生链接,都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被咒印的力量强行扭曲、模糊、覆盖!
雷恩肩头的咒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翠绿与幽暗交织,形成一道复杂到极致的、仿佛由无数生命符文构成的虚幻光茧,瞬间将雷恩和艾莉娅两人笼罩在内!光茧表面,流淌着与机械巨眼符文回路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奥的纹路,散发出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却又带着诅咒烙印的、独特的“存在干扰”波动!
就在光茧成型的刹那——
嗤——!!!
机械巨眼瞳孔中的炽白毁灭光束,如同天神投下的审判之矛,轰然降临!
然而,这道足以蒸发山岳、抹平城市的毁灭光束,在接触到那层看似脆弱、由生命与诅咒之力构成的翠绿幽暗光茧时,却发生了诡异的偏转!
光束没有爆炸,没有湮灭光茧。它就像照射在了一个绝对光滑的镜面上,又像是锁定了错误坐标的导弹,在接触光茧表面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不稳定的折射!毁灭性的能量被强行扭曲、散射向西面八方!
轰!轰!轰!轰!
被散射的光束如同失控的天罚之鞭,狠狠抽打在开阔地周围的山壁上!坚硬的岩石瞬间汽化、崩塌!大地被犁出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整个开阔地如同被陨石雨洗礼,瞬间化为一片冒着青烟和岩浆的炼狱!追得最近的查理私军精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散射的光束中灰飞烟灭!
毁灭的光束持续了数秒,才缓缓消散。
天穹之上,那冰冷的机械巨眼似乎“眨”了一下。它的瞳孔微微转动,扫描着下方那片被自己攻击肆虐过的焦土。在它那超越凡俗的感知中,之前那个清晰无比、带着独特高维能量(臂铠)和诅咒标记(咒印)的“异常信号源”,此刻变得极其微弱、模糊、断断续续,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不断扭曲的生命迷雾所笼罩,无法精确定位。
扫描持续了片刻。最终,机械巨眼的投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波动。那冰冷的瞳孔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片混乱的焦土和扭曲的生命迷雾,似乎带着一丝程序化的“未确认”判定。庞大的结构缓缓隐去,撕裂的天空云层重新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翠绿幽暗的光茧缓缓消散。
艾莉娅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倒在雷恩怀中,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的双手依旧按在雷恩肩头的咒印上,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色泽,银色的长发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枯萎的藤蔓。为了构筑那道干扰观测者锁定的生命屏障,她燃烧了太多本源,生命之火己如风中残烛。
雷恩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躯,感受着她几乎消失的心跳,赤红的双眼中充满了狂暴的怒火和无尽的悲痛。他抬头望向巨眼消失的天空,那里只剩下翻滚的乌云。
薇拉踉跄着走过来,她的目光没有看雷恩和艾莉娅,而是死死盯着自己仅存的、由复杂机械构成的左臂义肢。刚才机械巨眼出现时,她的义肢内部曾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共鸣震动!此刻,她拆开义肢外层的一块装甲板,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和能量回路。只见其中一块用于能量缓冲的、非金非木的暗银色金属垫片,表面正残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与天空中机械巨眼符文同源的幽蓝色光纹,并且…在微微发烫!
薇拉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块暗银色垫片,浅灰色的瞳孔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崩溃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想起了工坊爆炸后捡到的碎片,想起了铁砧视若珍宝的同类物品…
“我的…零件…”薇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动摇,“和它…同源?”
天空的威胁暂时退去,但一个更冰冷、更恐怖的真相,如同深渊般在薇拉面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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