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体内‘渊’‘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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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体内‘渊’‘藤’

 

他的动作精准如尺,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带着奇异药力的黑香烟气,如同有生命的细丝,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丝丝缕缕地渗入婴儿微微翕动的口鼻七窍。每一次熏香,他的眼神都专注得近乎苛刻,仿佛在进行一场不容丝毫差错的精密仪式。

偏殿内,只有香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黄婆子因伤痛而压抑的沉重呼吸。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缓慢流淌。

黄婆子靠坐在冰冷的墙角,目光在青年崔旭沉静的背影与床上那安静得异乎寻常的婴儿之间来回逡巡。

“嗡…”

就在崔旭完成一轮熏香,准备退开片刻的刹那,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质感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再次从襁褓深处响起!

这一次,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来自灵魂深渊的回响。

崔旭的动作猛地顿住!他霍然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婴儿!

只见那原本安静沉睡的婴孩,小小的身体竟开始极其轻微地颤抖起来!并非痛苦的痉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律动。

更诡异的是,他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珠似乎在快速地转动着,仿佛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无形的梦境。一股冰冷、漠然、却又带着难以言喻吸引力的气息极其微弱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出现的瞬间,偏殿内原本沉静的空气骤然一凝!

长明灯的火苗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光影在墙壁上疯狂摇曳,将那些褪色的神祇壁画拉扯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空气中弥漫的檀香与定魂香的混合气息,似乎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排斥!

黄婆子心头狂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藏在胸口的那片冰冷坚硬的木锥碎片,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崔旭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他反应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尚未燃尽的定魂香猛地插进床头一个特制的青铜小香炉中,随即反手拔出了始终悬于腰侧的那柄漆黑短剑!

“铮!”

短剑出鞘的轻鸣在凝滞的空气中格外刺耳!剑身上那些繁复玄奥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内敛的乌光。

几乎在短剑出鞘的同时——

“滋啦…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强行撕裂的细微声响,从婴儿的身体内部传出!

紧接着,几缕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漆黑丝线,如同扭曲的活物,猛地从婴儿的眉心、心口等几处要害位置钻了出来!

这些黑线比之前在怨煞狂潮中看到的孽债本源更加深沉、更加阴毒,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与怨恨!

它们一出现,便疯狂地扭曲、挣扎,如同被囚禁了万年的毒蛇,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崔旭,以及他身后香案上的三清神像!

是孽债藤蔓的反噬!被定魂香和道观清气压制后,它们竟被那婴儿魂魄深处的“虚无”波动所刺激,爆发出更凶戾的反扑!

崔旭眼神冰冷如霜,毫无惧色。他手腕一抖,漆黑短剑化作一道凝练的乌光,精准无比地斩向那几缕扑来的孽债黑线!

剑锋过处,无声无息,但那几缕凝练的黑线却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断裂、溃散!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更多的、更粗壮的孽债黑线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源源不断地从婴儿体内涌出!

它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崔旭,而是疯狂地扑向偏殿的墙壁、梁柱,试图撕裂这隔绝外邪的道观结界!

整个偏殿的空间都开始微微震颤,墙壁上那些古老的道家符文仿佛受到了刺激,隐隐泛起抵抗的光芒,却又被那滔天的孽债阴气压制得明灭不定!

“哼!”崔旭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他身形不动如山,手中的漆黑短剑却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乌色光幕,将自己、婴儿以及身后的神像牢牢护住!

剑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斩断、湮灭数道扑来的孽债黑线!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绝对掌控力,完全不像是在与无形的邪祟搏斗,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剔除着依附在脆弱生命上的致命毒瘤。

黄婆子看得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出。她看到那些被斩断的黑线并未彻底消失,溃散的怨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重新凝聚,更有一部分如同活物般,竟然试图绕过崔旭的剑网,扑向角落里的她!

她惊恐地蜷缩身体,死死攥住胸口的木锥碎片,那微弱的破邪气息似乎形成了一层薄弱的屏障,让那些怨毒黑气在她身前尺许处逡巡不前,发出不甘的嘶鸣。

偏殿内的对抗达到了白热化!孽债黑线无穷无尽般涌出,崔旭的剑光也快到了极致,形成僵持。

婴儿的身体在两种恐怖力量的拉锯下颤抖得更加剧烈,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冰冷的“虚无”气息也在波动,时而压制孽债,时而又似乎被孽债的疯狂所引动,变得躁动不安。

就在这危急关头——

“定。”

一个平缓、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在偏殿门口响起。

崔近仙不知何时己去而复返,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藏青道袍,白发长须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月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殿内狂暴的景象。

随着他这一个“定”字出口,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力量瞬间降临!

疯狂涌动的孽债黑线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豸,猛地僵滞在半空!连那婴儿体内躁动的“虚无”气息,似乎也被这强大的力量所抚平,波动瞬间减弱。

整个偏殿内狂暴的能量乱流,在这一声敕令之下,竟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崔旭剑光一收,持剑肃立,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初,看向自己的父亲。

崔近仙缓步走入殿内,目光扫过僵滞的孽债黑线,最终落在木床上安静下来的婴儿身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封。”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缓。

他枯瘦的手指凌空虚划,指尖流淌出淡金色的光芒,在空中迅速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符文!符文成型,带着堂皇正大的封镇之力,缓缓落下,印向婴儿的眉心!

淡金符文触及婴儿眉心的瞬间,那些僵滞的孽债黑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扯回,发出一阵无声的凄厉嘶鸣,不甘地缩回了婴儿体内,被那符文的力量强行封印、压制!

婴儿身体的颤抖终于完全平息,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仿佛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只是眉宇间,隐约留下了一道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符印轮廓。

偏殿内狂暴的能量乱流彻底平息,只剩下长明灯的火苗恢复了平静的跳动,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从未发生。

崔近仙收回手指,目光转向崔旭,又扫了一眼角落中惊魂未定的黄婆子。

“孽根深种,非朝夕可除。今日之变,乃其体内‘渊’‘藤’相冲所致。”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定魂香需加倍,辰时、午时、酉时、子时,各熏一次。旭儿,不可懈怠。”

“是,父亲。”崔旭沉声应道,将漆黑短剑归鞘,动作干净利落。

崔近仙的目光最后落在婴儿眉间那淡金色的符印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邃难明。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再次消失在偏殿门外的阴影里。

殿内,只剩下弥漫的奇异药香,崔旭重新点燃定魂香的沉稳身影,黄婆子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以及木床上那个看似安然入睡、眉间却多了一道神秘符印、体内封印着孽债藤蔓与亘古寒渊的——谢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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