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声音不大，在门外那种尖锐刮擦声的间隙里，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林异的耳朵。他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感受到外面那不知名东西抓挠金属的震动。每一次“吱嘎”声都让他的心跟着抽紧。小腿和脚踝的灼痛还在火辣辣地钻心，提醒着他刚才那不要命的冲刺有多傻逼。可更瘆人的，是眼前这排沉默的钢铁巨兽，尤其左边第二个那个17号铁柜滴水声的源头！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被这狭小空间捂得更加浓郁，熏得人脑仁疼，但隐隐混杂的另一种气味更让他毛骨悚然，一丝若有若无、微甜的腐败气息，像夏天捂烂的果肉，混合了一点刺鼻的化学味儿，这味儿他太熟悉了，太平间！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眼睛像被钉住了，盯着那个17号柜门。柜门边缘看不出任何明显的缝隙滴水，但那声音偏偏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周启明！B-17！17号柜子！这是巧合？不可能！
他手里那块冰冷的工作牌快被他攥出水了。不能停！【规则一】还在脑子里催命，逼他在这屁大点的地方原地踏小碎步，脚跟被消毒液腐蚀的地方每次碰到冰冷的地面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办？
等外面那东西放弃？听起来像天方夜谭！那刮擦声非但没减弱，反而更密集了，好像不只一个爪子，在疯狂地挠！
冲过去开柜子？17号柜就在滴水！天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一堆烂肉？一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脑袋？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不行！坐以待毙就是死路一条！不管17号里面是啥，都得搞清楚！说不定是出口？线索？总比在这儿被耗死强！
他咬着牙，狠劲压下了心头的恐惧，必须动！但怎么靠近？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小间。除了那排铁柜和自己身后这扇门，其他三面墙光秃秃，没有任何东西，唯一的线索就是柜子本身。
等等！光线太暗了！他刚才只顾着看柜子门，没注意到别的细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眯起眼睛，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那一丁点微弱到极致的、来自消毒间的灯光，仔细观察。
17号柜门看起来和其他几个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深灰色喷漆，一样厚重的门板，一样巨大的旋转扳手锁。但是它的门缝底下！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是水的痕迹，是门板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小片深色的、不太规则的污渍？光线太暗看不清颜色，但肯定比其他几个柜子脏！
他屏住呼吸，脚下踩着又疼又小的步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挪近，距离拉近到一两米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
那不是污渍！是字！
用什么东西写上去的？颜色很深，像干涸的血液那种暗红！
那些字迹歪歪扭扭，写得很急，手指头蘸着什么东西狠狠划上去的感觉！
字不多，就七个，分两行写在17号柜门靠下的位置：
【别开柜】
【都是假的】
嘶！林异倒抽一口凉气，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别开柜？都是假的？
假的是什么？柜子里是假的？滴水声是假的？还是这警告本身是假的？！谁写的？周启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要在自己的柜门上写这个？！
巨大的矛盾像绞索一样套在了他脖子上。
工作牌明确指向这里，滴水声就在里面，可这血字警告？
外面抓门的噪音猛地拔高了一个调门！“哐！哐！哐！” 不再是刮擦，变成了沉重地撞击！门板被撞得咣当作响！外面的东西急了！或者说是更强的东西加入了？
林异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他毫不怀疑这看上去挺结实的铁门也扛不住多久！时间不多了！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些血字警告上挪开，脑子疯狂运转，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17号柜门的上下左右！
门缝底下？好像没有水滴痕迹流出来。
门板表面？他仔细搜索着柜门的每一个细节，锈迹？划痕？都没有。
等等！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
在那个巨大的旋转扳手锁的握柄圆盘中央！
非常非常隐蔽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陷？像是一个指头抠进去的印记！
印在厚厚的灰尘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个凹陷的形状非常不自然，不像是常年使用留下的光滑磨损。
倒像是新按上去的！什么人用尽力气死死按在那儿留下的！
“滴……答……”
滴水声适时地又响了一下。这一次，声音似乎更清晰了？离得更近？
林异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猛地后退半步，眼睛惊恐地扫视柜门周围！
什么东西滴？！根本看不见水滴！那声音像首接响在脑子里！
绝望几乎要把他淹没，前有狼，后有虎，血字警告还在眼前晃：【别开柜】【都是假的】，可信吗？万一这是某种陷阱提示呢？万一柜子开了会有更恐怖的东西爬出来？
等等！
“都是假的”？！
他脑子里像有根筋猛地绷紧了！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声音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录音笔早就说过！它在模仿！
那个滴水声！
从厕所第一次出现，到录音笔最后的杂音，再到刚才柜子里的声音！
它始终存在！是某种信号？还是诱饵？！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左手。那支彻底没电的录音笔，像个冰冷的累赘，却又是他唯一的安慰剂。刚才在楼梯口，就是它断电前硬挤出那三声“滴”。
突然！
一首攥在右手里当防身用的那个空盐水袋，被他手指一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17号柜门底下！
那小小的声音在撞门声的间隙里格外清晰。
林异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它掉落下去，看向柜门底下那片阴影。
就在盐水袋落地的那个瞬间，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他惊愕地发现17号柜门底下那片写着血字的区域光线的角度似乎变了？！
好像柜门没有完全闭合？！在左下角靠近地面的地方，柜门和框之间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缝！
刚才那个沉重的旋转扳手锁死死压着，给人一种锁死的错觉！但靠近根部的地方，似乎存在一条不规则的缝隙？
这发现让他心跳如擂鼓！不是幻觉！他几乎趴在地上，忍着腿上的剧痛和【规则一】催命的碎步，凑近去看！
没错！虽然缝隙很小，只有几毫米，但绝对存在！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比室内更冰冷的空气从缝隙里丝丝吹出来！
这柜子……没锁死？！
那这个旋转扳手也许不是锁！可能只是伪装？或者是障眼法？！
一个荒谬又带着一丝绝望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这柜门也许不需要拧那个扳手！也许推开就行？！
那血字警告呢？是真的阻止他？还是故意迷惑，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就是这柜子里的东西写来吓唬人的？就像广播模仿一样？！
门外的撞击声变成了连续的、狂暴的捶打！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铰链的地方被撞得咣咣作响！门板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明显变大了！几缕灰白色的、散发着恶臭的像是霉菌丝一样的东西，正顽强地从门缝下面挤进来！贴着冰冷的地面，悄无声息地向着他脚边蔓延！
没时间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开柜！是生是死，就这一把！
林异眼睛都红了！把心一横！完全不顾腿上火烧火燎的疼，也不再原地倒腾碎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朝着那17号柜门扑了过去！
双手不是去拧那个巨大的旋转扳手，而是首接拍在了冰凉厚重的柜门门板靠近缝隙的那一侧！
“给老子开！”他用尽全身力气往里一推！
出乎意料！
那扇沉重的、看起来锈死的柜门，竟然应声而动！
“嘎吱——刺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伴随一股瞬间喷涌而出、冰冷刺骨如同寒冬腊月冰窖的气息！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强烈福尔马林和腐烂血肉甜腥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作呕！
那扇被他推开一条二十多公分缝隙的柜门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黑暗！里面竟然有光！
一种极其微弱的、冷白色的、像是电子屏幕发出的幽幽光芒！
光芒照亮了柜门前的一小片区域。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一只脚！
一只穿着老式塑料拖鞋的脚！瘦骨嶙峋，皮肤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脚指甲又长又弯、灰黄色！脚脖子上还套着一个褪色磨损的蓝色塑料圈，像是病人住院用的那种脚环！
那只脚一动不动，像是属于一具平躺在铁柜里的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林异浑身僵硬，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他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瞬间被冻得冰凉！
“救……救我……”
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嘶哑、气若游丝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铁柜幽深的内部、那只脚的上方飘了出来！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濒死昆虫的振翅，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跟录音笔里那个快断气的声音如出一辙！
血字警告：【别开柜】【都是假的】！
可这声音、这求救，明明那么真切！
林异的身体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是救？还是立刻把这该死的柜门重新关上？！
就在他惊骇失神、完全无法动弹的瞬间，柜子里面那点微弱的冷白色屏幕光线，突然闪烁了一下！
光线照亮了更深处的一点景象！
就在那只脚的正上方，铁柜深处好像不是一个死人躺平的位置？！
那光线勾勒出的轮廓根本不像躺着一个人！
更像是一个人背对着柜门坐在里面？！那个求救的声音是从那个人形轮廓后背传出来的？！
光线闪烁熄灭，重归幽暗。
林异如坠冰窟！
柜门缝隙里，那股冰冷的死气和腐烂的甜腥味更浓了。
那个坐在里面、背对着他的人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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