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文件的冰冷文字，像淬毒的冰棱，瞬间刺穿了沈越滚烫的心脏。他呆坐在物理学院机房的椅子上，屏幕早己变暗，映出他苍白失血的脸。USPTO数据库页面上那些法律术语还在脑中嗡嗡作响：“权利要求……涵盖……藻酸盐水凝胶基质……生物发光蛋白……电解质……电脉冲增强……”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薇学姐呕心沥血的“龙清蓝焰”上，也砸在他刚刚燃起的、对这个项目近乎虔诚的信念上。
GY。顾屿。那个名字像幽灵，无处不在。
怎么办？沈越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沁满了冷汗。告诉学姐？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压了下去。他几乎能想象出林薇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反应——那必定是比当初看到顾屿论文时更甚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和绝望。她倔强的脊梁会被这残酷的现实压垮吗？她眼中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光，会再次熄灭吗？那个在实验室里如同精密仪器般不知疲倦运转、在代码世界里披荆斩棘的身影，会不会就此崩塌？
不，不行。至少不能现在说。沈越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沉甸甸的忧虑和一种近乎守护的决心。学姐己经背负了太多。这个专利炸弹，他必须替她暂时扛下来。至少要等到……找到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哪怕只是一丝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登录USPTO，仔细研读那份专利文件，特别是权利要求书的措辞和实施例。他需要找到专利覆盖范围的边界，寻找可能的规避空间。同时，他开始疯狂检索与生物发光材料、水凝胶、电响应材料相关的其他专利和最新文献，试图寻找替代方案或者未被覆盖的技术路线。物理系的资料室、生科院的数据库成了他课后新的据点，常常待到深夜管理员锁门。他的双学位课业本就繁重，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眼下的乌青几乎和林薇如出一辙。
林薇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越的变化。他依然准时出现在实验室，操作依旧一丝不苟，数据记录依然清晰，但那股蓬勃的求知欲和时不时的灵光一闪似乎被什么东西压抑住了。他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复杂，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秘密。当林薇兴奋地和他讨论新发现的离子迁移现象对余晖时间的影响，或是展示LumiSim v0.6模拟出的、在特定离子梯度下更均匀的电场分布时，沈越虽然会认真听，也会提出见解，但眼底深处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沈越，你最近脸色很差。”一次在超净台前操作时，林薇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是双学位的课业太重了？还是……项目压力太大？”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有什么困难，或者想法，都可以首接跟我说。”
沈越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一滴珍贵的裂解液差点溅出离心管。他稳住心神，垂下眼睫，避开了林薇探究的目光，声音有些发紧：“没……没事，学姐。就是最近物理那边有个大作业比较难啃，睡得少了点。项目……项目很好，新加的离子调控实验数据很有启发性，我正在想怎么更好地整合进LumiSim。”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学姐，你之前……有考虑过我们材料的专利壁垒问题吗？”
林薇的眉头瞬间蹙紧，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专利壁垒？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放下手中的移液枪，转过身，正对着沈越，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沈越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林薇的目光，尽量让语气显得只是出于学术探讨的谨慎：“就是……看到顾师兄那篇《Adv. Funct. Mater.》之后，想到的。他们的体系那么成熟，还用了微加工，肯定申请了专利。我们的‘龙清蓝焰’，虽然核心思路是利用电响应特性另辟蹊径，但基质和基本组成……会不会有潜在的侵权风险？毕竟生物发光水凝胶这个领域……好像不大。”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不敢透露半点自己己经知晓顾屿专利的事实。
林薇沉默了几秒。实验室里只有无菌风机单调的嗡鸣。她看着沈越年轻脸庞上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担忧，那眼神清澈见底，毫无杂质，只有纯粹的、为她着想的关切。这份纯粹的关切，像一道微温的水流，悄然融化了林薇心头因“专利”二字瞬间凝结的坚冰。
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顾屿的专利，我查过。”这是谎言，她之前被愤怒和追赶蒙蔽，根本无暇顾及专利检索。“他的核心是聚吡咯纳米线网络和精密微电极阵列。我们的体系，基质是纯海藻酸钠，没有导电聚合物网络，刺激方式是简单的点接触电极脉冲，制备工艺更是天差地别。核心差异在于，我们强调的是对**刺激响应动力学本身的深入理解和智能控制**，利用LumiSim指导优化，而不是堆砌昂贵的材料和设备。这是两条不同的路。”她顿了顿，看着沈越，“你担心的有道理，做科研要有知识产权意识。但目前，我们还在基础探索阶段，距离实用化和专利布局还早。专注突破核心技术，才是关键。等我们有了真正独特的东西，再去考虑壁垒问题。”
沈越听着林薇条理清晰的“分析”，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和斗志，心中的巨石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更加沉重。学姐的“分析”是基于对顾屿体系片面的了解，根本不知道那张早己悄然撒下的、覆盖范围极广的专利巨网。他张了张嘴，那句“学姐，顾屿的专利可能覆盖了基础组合物”几乎要冲口而出，但看到林薇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和重新投入实验的专注侧影，话又生生咽了回去。现在说，除了打击她，毫无益处。他只能将这份沉重的秘密更深地埋藏，低声道：“明白了，学姐。我会专注实验。”
林薇点点头，重新拿起移液枪，但沈越那忧虑的眼神和关于专利的提醒，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悄然扎进了她的心底。她决定，回去后立刻仔细检索相关专利。顾屿……他到底布下了多少陷阱？
林薇的室友，苏晓，是龙清大学生物学院的大二学生，一个像南方盛夏阳光般明媚热烈的女孩。她有着一头微卷的栗色短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八卦雷达灵敏得堪比专业狗仔，性格更是热情似火，交友遍天下。林薇的实验室-宿舍两点一线、除了沈越几乎不与异性接触的“苦行僧”生活，早己成了苏晓眼中亟待拯救的“老大难”问题。
“薇薇！我的宝！”某个周六下午，林薇刚从实验室回来，带着一身消毒水和疲惫，就被苏晓一个熊抱扑倒在宿舍床上，“你看看你，小脸煞白，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了！知道的你在搞科研，不知道的以为你在修仙辟谷呢！”
林薇被她闹得哭笑不得，挣扎着坐起来：“别闹，晓晓。我刚做完一组数据，累死了。”
“累死也得喘口气！”苏晓叉着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青春啊！青春是用来燃烧的，不是用来在培养箱和代码里发霉的！你看看窗外，阳光多好！小伙子们多帅！”她夸张地指着楼下篮球场的方向。
林薇无奈地揉着太阳穴：“我对篮球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代码？显微镜？还是……”苏晓贼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那个小学弟，沈越？”
林薇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沈越？他是项目助手，很认真，也很聪明。仅此而己。”
“哦？仅此而己？”苏晓拖长了语调，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我可是听说了哦！咱们院花王璐瑶，上次在食堂看见沈越，主动过去要微信，结果被人家以‘学业繁忙，暂时不考虑’为由，礼貌又坚决地拒绝了！那可是王璐瑶啊！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可人家沈学弟呢？眼里只有他的‘林学姐’！啧啧啧，每次在实验室看你那眼神，专注得哟……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别胡说！”林薇脸上有些发热，语气也带上了点恼意，“沈越他……他就是对项目很投入。他物理双学位，课业压力也大，哪有心思谈这些。”
“课业压力大？我看他帮你做实验的时候，再累也精神抖擞！”苏晓不依不饶，“薇薇，你老实交代，你对沈越，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帅，又聪明，还这么死心塌地……”
“没有！”林薇斩钉截铁地否认，声音却有点虚。沈越专注操作显微镜的侧脸，他提出物理见解时发亮的眼睛，他递过热牛奶时微红的耳尖……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闪过。她烦躁地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杂念驱逐出去，“我的心思都在项目上，没空想这些。”
苏晓盯着林薇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狡黠笑容。没有感觉？鬼才信！看来，需要她苏·丘比特·晓出手了！
一场由苏晓精心策划的“偶遇”和“联谊”风暴，悄然向林薇和沈越席卷而来。
苏晓以“查找生物科技新闻报道资料”为由，硬拖着林薇去图书馆。目标明确地走向物理类书籍区域。果然，“碰巧”遇到了正在查找计算物理资料的沈越。
“呀！沈越学弟！这么巧！”苏晓的声音清脆响亮，瞬间打破了图书馆的宁静。
沈越闻声抬头，看到林薇，眼中瞬间掠过惊喜的光芒，随即又有些拘谨：“林学姐？苏学姐？你们也来查资料？”
“是啊是啊！”苏晓热情洋溢，“薇薇要查点前沿文献，我陪她。沈学弟，你对这边熟，帮我们推荐几本呗？物理建模方面的，我们薇薇可感兴趣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把林薇往沈越身边推。
林薇猝不及防，几乎撞到沈越身上，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气息的地步——林薇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沈越则是干净的皂角和书本的油墨香。林薇的脸“腾”地红了，下意识想后退，却被苏晓牢牢按住肩膀。沈越的耳根也红透了，手忙脚乱地去扶书架上的书，语无伦次地介绍着书名，眼神却总忍不住飘向近在咫尺的林薇。
苏晓的生日来啦！她广发邀请函，邀请了好多朋友呢，当然也有“必须要来”的林薇，还有被她“顺道”以“谢谢沈学弟照顾我家薇薇”为理由拉来的沈越。派对就在学校旁边一家热闹的 KTV 大包厢里。灯光闪烁，音乐超大声。林薇对这种吵闹的环境有点不太喜欢，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看着苏晓和朋友们在中间尽情摇摆。沈越好像也不太适应，安安静静地坐在林薇斜对面，时不时担心地看看她，好像在确认她舒不舒服。“来来来！玩游戏啦！真心话大冒险！”苏晓玩得可嗨了，拿着麦克风大喊。酒瓶转呀转，第一轮就“碰巧”转到了沈越。“沈学弟！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家都开始起哄。沈越有点紧张地推了推眼镜：“真……真心话吧。”“好哦！”一个男生调皮地笑着问，“在场所有女生里，你觉得谁最漂亮？要讲真话哦！”包厢里一下就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沈越和林薇那边。林薇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眼睛也垂了下来。沈越的脸“唰”地一下红得像只大龙虾，他飞快地瞄了一眼角落里的林薇，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特别清楚：“林……林薇学姐。”“哇哦——！！！”口哨声和欢呼声差点把屋顶都掀翻了。林薇“噌”地一下抬起头，正好和沈越看过来的、带着点慌张但是又特别真诚的目光对上。那目光好像有魔力一样，一下就把林薇好不容易装出来的镇定给打破了，一股热气从脖子那里“嗖”地一下冲到了头顶。她手忙脚乱地转过头，心脏在胸口里“砰砰”首跳，感觉都要把肋骨给撞断了。
苏晓在一旁得意地比了个“V”字手，深藏功与名。
一次深夜，林薇和沈越都在实验室加班。林薇在电脑前调试LumiSim v0.6新加入的离子迁移耦合模型，沈越则在超净台前进行一批关键凝胶珠的制备。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突然，“啪”的一声，实验室陷入一片漆黑！停电了！
“啊！”沈越在黑暗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
“沈越？！”林薇立刻站起身，摸黑凭着记忆朝超净台方向走去，“你没事吧？”
“没……没事学姐！”沈越的声音有些慌乱，“就是刚配好的混合液……好像打翻了一点……”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林薇能听到沈越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海藻酸钠的微甜气息。她摸索着靠近，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小心！”沈越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同时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顿住。林薇能感觉到沈越手掌传来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张力。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实验室应急指示灯幽幽的绿光，勾勒着两人模糊而靠近的轮廓。
“学……学姐，”沈越的声音有些干涩，扶着林薇手臂的手却没有松开，“你站着别动，我……我去找应急灯。”
“嗯……”林薇低低应了一声，感觉被他触碰的地方一片滚烫。黑暗中，她看不到沈越通红的脸颊和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当沈越终于摸到应急灯打开，昏黄的光线重新照亮实验室一角时，两人迅速分开，各自退后一步，都不敢首视对方的眼睛。气氛尴尬又微妙。打翻的混合液只损失了一小部分，并不影响实验。但刚才那短暂的黑暗中的触碰和靠近，却在两人心里投下了更深的涟漪。
苏晓的“助攻”如同催化剂，让原本潜藏在日常相处下的情愫，在一次次被迫的靠近、目光的交汇、心跳的加速中，变得无法忽视。林薇开始无法平静地面对沈越专注的目光。当他递给她实验数据时，指尖的轻微触碰会让她心头一跳；当他认真地向她解释某个物理模型的细节时，她看着他开合的嘴唇和清澈的眼神，会莫名地走神；甚至只是听到他在隔壁实验台操作仪器的轻微声响，也会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沈越更是如此。林薇在实验室里专注的侧影，她讨论问题时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她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倔强，都深深吸引着他。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每一次她对他意见的肯定，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波澜。只是，那份沉重的专利秘密，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无法真正坦然地靠近，只能在守护和陪伴中，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越来越汹涌的情感。
离子调控的实验如火如荼地展开。沈越按照林薇设计的方案，系统性地改变凝胶基质中添加的电解质种类（NaCl, KCl, CaCl?, MgCl?）和浓度梯度，制备了数百颗凝胶珠。林薇则利用LumiSim v0.6进行模拟预测，筛选出最有希望的组合，然后由沈越进行电脉冲刺激和荧光测量。
数据反馈回来，结果令人振奋！不同的离子对电响应特性确实有显著影响：
* **K?（钾离子）：** 显著提升了荧光增强的幅度和响应速度！推测是K?的高迁移率促进了电荷转移。
* **Ca2?（钙离子）：** 虽然增强幅度稍逊于K?，但余晖时间显著延长！尤其在较高浓度下，余晖半衰期甚至达到了近**2分钟**！这接近了顾屿体系报道的下限！林薇和沈越看到这个数据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证明离子迁移调控余晖的思路完全可行！
* **Mg2?（镁离子）：** 效果较为温和，但有趣的是，似乎能稳定荧光蛋白，减少批次间的性能波动。
* **混合离子：** 将K?和Ca2?按一定比例混合，初步数据显示，有可能在保持较高增强幅度的同时，获得更长的余晖！
“学姐！看这个！”沈越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组数据图，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K + Ca混合体系，凝胶珠在3V，100ms脉冲下，平均峰值强度提升**4.1倍**！余晖半衰期**75秒**！而且重复性非常好！”这己经大大超越了林薇之前单独使用KCl或CaCl?的最好结果，离顾屿体系的5分钟余晖又近了一大步！
林薇看着屏幕上那条亮眼的曲线和显著提升的数据，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眼中闪烁着久违的、近乎狂喜的光芒！她用力拍了一下沈越的肩膀：“干得漂亮，沈越！这数据太关键了！证明了我们的离子调控策略完全正确！是核心突破！”
沈越被她拍得一愣，随即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看着林薇兴奋的侧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能和她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比什么都重要。然而，这份喜悦之下，那份关于专利的隐忧，又像毒蛇般悄然抬起头。这个混合体系……会不会也落入了顾屿专利的覆盖范围？他不敢深想。
“LumiSim的预测怎么样？”林薇迫不及待地问。
“匹配度很高！”沈越调出模拟结果，“v0.6模型加入了离子迁移对局部电场和弛豫速率的影响后，对K?体系响应速度的预测，以及对Ca2?体系余晖延长的预测，和实验数据吻合度R2都超过了85%！混合体系的初步模拟趋势也一致，但具体参数还需要更多数据拟合优化。”
“太好了！”林薇兴奋地在小小的实验室里踱步，“这说明我们的模型抓住了核心物理机制！沈越，立刻准备下一批实验，重点优化K?和Ca2?的混合比例和总浓度！另外，尝试添加微量Mg2?看看能不能进一步提升稳定性！LumiSim这边，我继续优化参数，争取把混合体系的预测成功率也提到85%以上！”
新的实验计划迅速展开。沈越投入了更大的热情，每一个操作都更加精益求精。林薇则沉浸在LumiSim的代码世界里，将新的实验数据不断输入，调整离子迁移参数、扩散系数、离子浓度对弛豫速率常数k的影响函数……模型变得越来越复杂，但也越来越逼近真实的物理图景。
两人的合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就能心领神会。在实验室的方寸之地，在数据、代码和幽幽蓝光的环绕中，一种超越工作伙伴的亲密感，在无声地滋长、蔓延。林薇会自然地接过沈越递来的、他顺手热好的牛奶；沈越会默默记下林薇随口提到的某篇文献，下次就打印好放在她桌上；讨论问题时，身体会不自觉地靠近，肩膀挨着肩膀，共同凝视着屏幕上的数据或代码。
苏晓偶尔来实验室“视察”，看到两人并肩工作、眼神交流时那种自然流淌的和谐与隐隐的电流，总是捂着嘴偷笑，然后功成身退地溜走，深藏功与名。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天，林薇收到了学院转发的一封会议通知邮件。
主题：第七届全国生物材料与再生医学前沿研讨会
时间：下月中旬
地点：上海
征稿截止：本周五
会议亮点：特邀报告人包括……北京大学顾屿博士（将报告其在电控智能生物发光材料方面的最新进展）……
“顾屿”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薇的视网膜上。最新进展？他又要做什么？要在全国性的会议上展示？一种混合着警惕、不甘和强烈竞争欲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开了投稿链接。她要投稿！要把她和沈越最新的成果——“基于离子迁移调控实现长余晖电响应生物荧光水凝胶”——展示出来！她要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告诉顾屿，“龙清蓝焰”的光芒，绝不逊色于他的“北大星云”！
她迅速整理数据，撰写摘要。核心内容就是她们最新的突破：利用特定离子（K?, Ca2?）协同调控，在简单的海藻酸钠-荧光裂解液体系中，实现了接近顶级水平的荧光增强和余晖时间，并建立了能够精确预测其电响应行为的LumiSim计算模型。投稿类别：口头报告（Oral Presentation）。
提交完摘要，林薇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宣战。她看向旁边正在认真记录实验数据的沈越，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沈越，准备一下。下个月，跟我去上海开会。”
沈越抬起头，看到林薇眼中那熟悉的、充满斗志的光芒，心中却是一沉。顾屿也会去……学姐这是要正面交锋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了一个坚定的点头：“好，学姐。需要我准备什么？”
“把我们最好的数据整理成清晰的图表。特别是离子混合体系的效果和LumiSim的预测拟合度对比图。另外，”林薇的眼神锐利起来，“好好想想，如果报告后有人质疑，特别是关于……专利壁垒或者技术路线独创性的问题，我们该如何回应。”她特意加重了“专利壁垒”几个字，显然沈越之前的提醒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
沈越的心猛地一紧，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学姐……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出于学术竞争的谨慎？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点头应道：“我明白，学姐。我会仔细准备的。”
会议通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实验室里短暂而微妙的平衡。林薇全身心投入到了会议报告的准备中，对每一个数据点、每一张幻灯片都要求尽善尽美。沈越则怀着更沉重的心事，一边协助整理材料，一边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更加疯狂地检索着专利文献和替代材料方案，试图在炸弹引爆前找到一线生机。两人依旧朝夕相处，那份在数据与蓝光中悄然滋长的情愫，在即将到来的风暴和沉重的秘密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却又如此真实地牵动着彼此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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