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宇文朔利眼一扫，刑部尚书等人全部退到牢房外面，牢房里只剩下宇文朔和荣亲王府管家两个人。
周围一片沉寂，除了蟑螂窸窣乱窜声和几只老鼠吱吱叫声外，牢房里听不见一丝活人的喘气声。
昏黄的灯光照映着宇文朔冷峻的面容。他目沉似水，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好半晌才开口，冷冰冰的语气为本就阴寒的牢房增添了一丝寒意。
“说吧！你为什么要对荣亲王下药？”
管家捏紧双拳，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事到如今，他知道说什么也无用，对方肯定己经调查过自己给荣亲王下药的事了，现在他最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什么也不知道吗？你埋藏在心里的事朕己经知道了。”
宇文朔此话一出，管家本能抬头，马上又将头低下去。他似乎有些颤抖，心里首打鼓，皇帝这话何意？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赶紧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这肯定是皇帝在诈自己，那件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在管家纠结不定时，宇文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皇帝的话让管家受到了惊吓。
“你真以为宇文亭的身份没人知道吗？朕己经知道宇文亭是先大皇子的遗腹子了。”
此言一出，管家瘫坐在地上，他抬起头，面如死灰，目光中流露出震惊、无奈以及恳求。
“皇上既然己经知道了，草民无话可说。只求皇上不要怪罪王爷和世子，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草民的错，草民只求速死。”
到了这种时候，管家心里涌起深深的悲哀。他不知道皇帝是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他只能祈求皇帝看在荣亲王劳苦功高以及他们不知实情的份上，能放过荣亲王和世子。
“你速将实情道来，不得隐瞒，朕会酌情处理。”
管家这才缓缓吐出这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十六年前，老荣亲王一家戍守北境，小王爷不幸战死，小王妃因受惊胎相不好，府医说只能回上京找太医帮忙养胎，草民奉命保护小王妃回京。”
“谁知，宫变那日，王府外的交战声使小王妃受到惊吓而难产。小王妃身体本就不好，加上胎儿难产，很快小王妃血崩而亡。”
“当稳婆将孩子抱到我手上时，她告诉草民孩子夭折了。草民当时顿觉五雷轰顶，老王爷将小王妃母子交由我照顾是对草民的信任，这让草民有何面目去见他老人家。”
“恰在此时，太后身边的赖姑姑来到王府，她是草民的同乡，她抱来一个男婴给草民，说是这孩子父母双亡，让草民将其充当小王妃的孩子。这对草民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所以草民同意了。”
“草民后来知晓宫变那日先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都亡故了，而且大皇子妃的孩子没生下来，加上赖姑姑是太后信任的人，也就猜到了男婴的身世。”
说完这些，管家整个人都放松了。这个秘密压在他心底那么多年，以前总怕哪天被人识破而胆战心惊，现在好了，秘密不再是秘密，再也不用担心被它压垮了。
“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给荣亲王下药？”
管家用手擦擦额头的汗珠，此刻他己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将所有事情抖露出来。
“好几个月前，高氏的人找到草民，让草民想方设法怂恿荣亲王和世子回京。正好王爷他们打败了戎狄，草民想这下不用草民怂恿王爷他们就会回京受赏了。”
“偏偏王爷受了伤，府医说只要好好静养就能痊愈。世子说什么也不肯回京，要待在北境照顾老王爷。草民不得己给王爷下药，好让王爷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加上草民怂恿他回京给世子选妻，他们最后才回京。”
宇文朔继续问：“你是特意将程小姐的画像给世子看，又令世子巧遇程小姐，从而令世子选程小姐为妻吗？”
管家的心颤了又颤，皇帝咋什么都知道啊？还以为自己做得不留痕迹呢，却不知自己的老底都给人摸透了。
“是的。高氏派人告诉草民，程家小姐是世子的良配，要草民暗中撮合两人。”
至此，宇文朔己经彻底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太后不单单是玩了一出金蝉脱壳，李代桃僵，还将自己的行踪都考虑进去了。
“皇上，草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请皇上赐草民一个痛快。”管家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朕自有论断。今日之言不得说与其他人听，任何人都不许。明白吗？”
皇帝不容置疑的口吻逼迫管家连连发誓，如果他再将此事讲给他人听，必烈火焚身，不得好死，甚至为了让皇帝放心，主动要求喝下哑药。
……
胡玉婧这边来到长春宫。宫女将准备好的毒酒放在桌上，自觉退守殿外。
太后仍旧端坐在高位上，眼神冰冷，唇角冷笑，无情地俯视站在下方的胡玉婧，在即将走上人生终点的时刻，她仍然不忘摆出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架势，吐出的话里半点不见惊慌。
“你们为哀家准备的结局就是这个吗，一杯毒酒？”她说这话时就像是在问今天喝的是什么茶一样淡然，真让人难以想象这是知道自己不得不去死的人说话时的口吻。
“太后娘娘，对您，一杯毒酒就够了。”此时此刻，胡玉婧的语气没有了往日面见太后时那般尖锐、充满讽刺。
现在的两人就像经过一番狂风暴雨后重归宁静的湖面，少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太后问道：“那其他人的结局呢？”
“皇上有旨，高氏一族和恭亲王府抄家罚没，男丁十五岁以上一律斩首，其余家眷流放岭南。”
早在得知失败的消息时，太后就预料到了高氏一族和恭亲王府的结局，她真正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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