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妄想当皇后的心气,连普阳县老家的人都觉得可笑,不过杨采采倒觉得,姑姑这人,坏倒未必坏到骨子里。
她啊,就是被长安城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被那泼天的富贵权势晃花了心,一头栽进去,做了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罢了,梦里不知身是客,最后连命都搭了进去,蠢得可怜。
杨采采在心里头把杨氏老祖都拜了个遍:姑姑您可千万得记得侄女这张脸啊,她用力拽了拽齐王府朱漆大门的门环。
静心等候片刻后,杨采采又试着敲了三下,愣是没惊动齐王府半片瓦,连个探头张望的门房都没有。
“呵。”
她撇撇嘴,把肩上那个快把她压进地里的巨大包袱卸下来,包袱皮一松里头那个干瘪的钱袋就露了馅,可怜巴巴地缩着。
“完犊子。”她心里凉了半截。
能瞒过她那普阳县公阿爷,一路从普阳县杀到长安城,己经是太公爷爷在地里冒青烟了。
打发完车夫那点赶车钱,剩下的铜板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就这点家当。
又不能去杨宅,阿兄目前应该还不知她离家出走了,眼下唯一的好办法就是去找阿芷,可问题是,阿芷是永嘉公主府上当值的伴读,她杨采采压根不知道阿芷这会儿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
不管了!先去王府等阿芷,她总归是要回家的。
进了王府,管家首接把杨采采带到了阿芷的书房,虽说按规矩,好友不在家不该进人家书房这种私密地方。但她们俩在国子监读书时就常互相守着对方书房等,习惯了,管家也就把杨采采带到书房等候。
阿芷什么时候回来?杨采采心里没底,随手翻着架子上的书解闷,下人婆子送了点心茶水进来,她等着等着就趴在桌子上打起盹来。
正迷糊着,耳朵里一阵痒痒她挠了挠,翻个面接着睡,突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杨采采猛地睁开眼是阿芷回来了,正拿着根孔雀毛在挠她耳朵呢。
“杨北北?”阿芷脸上笑意减退:“你前几日不是回普阳县了吗?”
杨采采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采采想阿芷了。”
“杨采采,”她慢悠悠地开口:“你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杨采采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维持着无辜,她不想承认前世的自己年少时有点傻白甜,但阿芷确实从小就比她们这帮同龄人更敏锐也更早熟。
“啊?”她装傻。
“生辰宴上,”阿芷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你居然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商贩丫头,当众顶撞郑将军家那个嚣张跋扈的郑茹子,虽然我也看那郑茹子不顺眼,你那一出确实大快人心,但这绝对不是你杨采采平时能干出来的事儿。”
“啊?那个啊。”杨采采眼神飘忽,一时语塞干脆抿紧了嘴。
“今天又这么一声不吭地跑来了。”阿芷继续逼问:“这么突然,这么不管不顾。”
“也不算毫无准备吧。”杨采采底气不足地嘟囔,准备时间是从今天凌晨鸡叫头遍开始算。
“我是从皇后娘娘让我进宫当福安公主伴读那天起,就开始琢磨这事儿的。”
“琢磨?”阿芷挑眉,显然不信。
“撇开你的想法不提,你们普阳杨家跟东宫那边的关系,那是满朝皆知,能避多远避多远,你阿爷那个老古板能同意你进宫,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你杨采采也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敢跟家里对着干的主儿。”
阿芷那审视的目光,跟小刀子似的刮得杨采采脸皮疼,必须得糊弄过去,阿芷这丫头打小就心思重、疑心病强。
杨采采心一横,决定祭出阿芷的日记,这是杨采采在阿芷的书案看看到的。
她猛地侧过身,肩膀微微垮下来,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角,声音瞬间变得又低又飘,还带着点矫揉造作的忧伤:
“唉,大概是因为,我也有及笄之思了吧。”
“啥?”阿芷明显一愣。
“就是看见花谢了,心里头就闷得慌,”杨采采努力模仿着林黛玉那种伤春悲秋的调调,甚至还挤了挤眼睛,试图弄出点水光:“最近这心里头啊,总是沉甸甸的,看什么都不对劲。”
“……”
阿芷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个苍蝇。
杨采采假装没看见,继续用那种飘忽的、带着点忧郁的腔调说:“阿芷,你说我们生下来,这辈子是不是就定好了?爹娘给我们选好门当户对的良配,嫁过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活法?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她叹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空洞迷茫:“虽然知道是吃饱了撑的瞎想,可我有时候真羡慕那些能在市井里自由自在讨生活的工匠、商人,他们至少能选自己想走的路。”
她几乎是把阿芷日记上的内容一字不漏,把那些少女的烦恼,原封不动地倒了出来。为了效果逼真,她还真憋出了点泪花花,浑身散发着“我很忧郁,别惹我”的气息。
这招果然有效。
阿芷的眼神瞬间变了,从怀疑变成了一种找到同类的震动,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杨采采绞着衣角的手。
“你……你也是这样想的?”阿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啊?”杨采采装傻。
“你也觉得这出身,这身份,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枷锁?”阿芷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找到知己的激动。
杨采采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含糊地、用力地点点头。
说实话,她前世真没经历过这么矫情的少女时期,她上辈子活得挺认命的,觉得生在县公府,就该按杨家的规矩来,安安分分当她的县公小姐没啥特别的不满。
但阿芷不一样,她骨子里就带着反叛的劲儿,后来被她阿爷王将军硬塞进宫里当永嘉公主的伴读,她私底下没少想办法挣脱家族的束缚,虽然最后也没成功。
杨采采记得清清楚楚,前世阿芷被家里强行许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暴君登基后提拔的卫尉少卿时,哭得有多惨,虽然阿芷没明说,但杨采采知道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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