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中镖男子未死,只西肢扭曲,痛苦翻滚,江霖舟不再看他,径自回身。
“此人是谁?”杨采采又问:“商行的?”
江霖舟未答,沉默即是默认。
盐城主竟与外邦胡兵有染?杨采采心头剧震,盐城主乃傲慢贵胄翘楚,同她阿爷向来衷心爱国,素来只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今竟默许胡兵扮作商贩,将弯刀藏在绸缎布匹之下,把战马圈进商行后院,若非图谋不轨,何苦将铁甲裹进羊毛毡,又把通关文书上的族籍统统改成中原姓氏?
近来豫北承平,无战无匪,朝廷对豫北又多有照顾,他根本无需用兵。
除非……存了不臣之心,可江霖舟叫她探寻的这几家商行有几家是同商行有染的呢?他又是如何从那些账本中找出藏有暗书?
“不痛吗,血止不住。”语带责备。
江霖舟这才垂眼看向刚刚被那男子划伤的手,依旧渗血。
“不疼么?如此伤身,饭食也不见多用。”杨采采蹙眉。
“病了如何?”江霖舟问她。
“什么?”
“若我病了,你待如何?”
他若病了,她又能如何?杨采采只余一声冷哼,恨不能捶他一顿,终是低叹,伸手攥住江霖舟身上那件薄绸半臂的衣摆。
他汗未及拭,她便用力一扯,“嗤啦”裂帛声刺耳,饶是江霖舟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也瞬间龟裂写满惊愕。
“横竖无甚看头……”她小声嘀咕。
“你。”他周身戾气暴涨,凶戾如欲噬人。
“要止血,没带布帛,帕子也无。”杨采采强自镇定。
“要撕便撕你自己的。”
“哎呀,殿下是要臣女宽衣解带么?”她故意拖长调子。
江霖舟气得齿关紧咬,却终究无言。
杨采采趁机抓住他腕子,将方才撕下的绸布紧紧缠裹他掌心伤口,用力打了个死结。
白绸上猩红刺目,她又叹口气,为沉底调查清京城内的细作,江霖舟清瘦欲折三餐不定。
这般风吹欲倒的身子,三天两头被放血,当真找死么?可他若此刻死了,于她亦是灭顶之灾。
“莫要死。”她低语。
“死不了。”他答得漠然。
“再这般,离死不远。”
“听着倒像诅咒。”
“竟被他点破。”
江霖舟并未如杨采采所料面露赧色,因衣衫褴褛却细看身上几乎就挂几根布条。
纵路人侧目,亦浑不在意。
反是她面皮发烫,连声催促他披回外袍,此地虽是偏僻的皇宫后门,常有识得福安公主的侍卫巡逻往来,莫说裸身,便是这张脸也越少人见越好。
“殿下不觉有失体统么?”她低声抱怨。
“无妨。”他答得干脆利落。
“天再热也请……”
话未说完,江霖舟只回以一记冷笑,最终踏入别苑庭院时,面红耳赤的唯有杨采采。
“……殿下。”
正抱着挣扎狸猫的采月瞧见他们自暗门归来,惊得连猫都忘了,瞠目结舌。
斜倚贵妃塌的陆子义却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中气十足:“哟,咱们殿下这是改行做游侠了?”
“闭嘴。”
“哈…哈哈哈,这身行头……活脱脱市井乞丐。”陆子义笑得前仰后合。
咻~
一道凌厉破空声,柳叶镖擦着陆子义肋下飞过,深深钉入贵妃塌腿,陆子义险险避开,凶险杀招却丝毫未能止住他癫狂笑声。
杨采采看得心惊,此人果然非常人。
江霖舟独独对陆子义格外手心狠辣,无甚耐性,根由或许在此,此人确有本事,专戳人心肺管子。
“手伤了?”
采月放下狸猫,疾步上前仔细察看江霖舟的上身与裹布的手掌,目光沉静专注。
江霖舟迎上那温润眼神,面上掠过极淡的缓和,失血苍白的脸在那一瞬褪去几分锐利。
方才还因陆子义大笑而飞镖相向,此刻采月一句关切,竟换得这般近乎温情的目光,亲疏之别判若霄壤。
不,或许陆子义与她杨采采,在江霖舟眼中,本就不存情分二字。
因江霖舟目中,大约唯有一个采月,他无法予人本就不存之物。
陆子义显然也品出这份鲜明偏爱,孩子气地嘴,自贵妃塌起身。
“做何事伤着了?唤我便是。”
“你需避嫌,江云舟己疑心我。”
“那蠢货怎知殿下是男儿?不过因我出身寒微,寻衅罢了,武贤妃亦觉殿下与我关系蹊跷,殿下好歹解释一二,否则真要坐实“与公主私通”的污名了!”
“流言何惧。”江霖舟语带讥诮。
“会失却佳人芳心。”
“何曾有需失却之芳心?”江霖舟无情反问。
陆子义被噎得哑口,那副泫然欲泣的滑稽模样令杨采采忍俊不禁,“嗤”地轻笑出声。
他闻声立刻转头,大步朝她走来:“县公小娘子,别来无恙?”笑容可掬。
“郎君安好。”杨采采微微颔首。
陆子义瞬息近前,杨采采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早知此人是江霖舟心腹,亦做足了周旋准备,然心底深处仍存一丝畏怯。皆因她记得他曾押送阿爷与她阿娘离去时,那冰冷的背影。
若说对江霖舟的恐惧是无形之山,那陆子义便是切肤之刃,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还是这般认生?”他敏锐捕捉到她细微瑟缩,依旧笑眯眯:“见过几回了,小娘子无需见外。”
“不知所云。”杨采采语带疏离。
陆子义反倒像得了趣味,眼睛一亮,伸手似欲抚她脸颊。
杨采采惊得睁大眼。
指尖未及触及,江霖舟己横身挡在中间。
“莫碰她,断袖之徒。”语带冰碴。
陆子义脸上笑容瞬间垮塌,悻悻收手。
“休要污人清白,前有与“公主有染”……好哇,杨采采小娘子见我便躲,缘由竟是这个?”他气急败坏:“殿下真当我对您有龙阳之癖?”
“聒噪。”
“殿下,我不喜男风,千真万确,我喜好的是丰腴成熟的妇人,胸襟开阔的那种。”陆子义情急辩解,只让杨采采觉得此人愈发不堪入目,眼中己带上嫌恶。
陆子义似觉失言,结巴欲再开口,江霖舟却己揪住他后领,如拎猫崽般往院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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