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的余音在死寂的巢穴核心区萦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最后涟漪。江屿握着那支冰冷的口琴,琴身上母亲残留的微弱气息仿佛还在指尖萦绕,混合着灰尘和铁锈的冰冷。他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身体因为巨大的悲恸和刚刚耗尽的力气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上的污迹。苏念的手紧紧覆盖在他攥着芯片的手背上,那一点微弱的暖意,是他此刻在黑暗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就在这短暂的、被悲伤和疲惫填满的寂静中——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如同远古巨兽在深渊中的咆哮,猛地从核心区更深、更底层的位置炸开!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剧烈地摇晃、扭曲起来!
地面如同狂暴海面上的甲板,猛地向上拱起,又在下一秒塌陷!巨大的混凝土块和断裂扭曲的金属支架如同雨点般从头顶轰然砸落!浓密的、呛人窒息的烟尘如同海啸般瞬间从西面八方汹涌扑来,瞬间吞噬了手电的光束,将整个核心区变成一片翻滚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地狱!
“小心!”苏念的尖叫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轰鸣和呛人的烟尘里!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脚下地面塌陷的瞬间,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猛地将依旧沉浸在巨大悲恸中、反应迟滞的江屿狠狠扑倒在地,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覆盖蜷缩在他上方!
砰!砰!砰!
沉重的混凝土块和断裂的金属管擦着他们的身体砸落在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碎石如同子弹般激射,在苏念的手臂和后背上划出数道火辣辣的血痕!浓烈的烟尘呛得她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吸入滚烫的沙砾,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江屿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冲击彻底惊醒!他反手死死抱住护在自己身上的苏念,在剧烈的颠簸和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凭借着对环境的最后一丝记忆和一种濒死求生的本能,抱着她向记忆中服务器阵列后方、那个相对坚固的角落猛地翻滚!
轰——!
一块足有半人高的沉重混凝土板狠狠砸在他们刚刚倒下的位置,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翻滚中,江屿的后背重重撞在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机柜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死死咬着牙,将苏念更紧地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抵挡着不断砸落的碎石和冲击波。他摸索着,慌乱地将那枚滚烫的芯片和口琴塞进贴身的口袋。
崩塌和爆炸的轰鸣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当那毁天灭地的震动终于稍稍平息,只剩下碎石滚落和金属扭曲呻吟的细微声响时,苏念才敢微微抬起头。眼前只有一片绝对的黑暗和翻滚的、浓得化不开的烟尘。呛人的粉尘如同实质般堵塞着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灼烧般的痛楚。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眼泪被刺激得不断涌出。
“念念…你怎么样?”江屿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和恐慌。他摸索着,冰凉的手指急切地抚过她的脸颊、脖颈、手臂,确认着她的伤势。
“没…没事…”苏念艰难地挤出声音,喉咙火辣辣地疼,“皮外伤…你呢?”她能感觉到他护住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死不了。”江屿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他摸索着腰包,掏出一个备用的、带有过滤功能的紧急呼吸面罩,摸索着,几乎是粗暴地扣在苏念口鼻上。
“你……”苏念想挣扎。
“别动!吸气!”江屿低吼着,语气不容置疑。他摸索着,又拿出一个面罩给自己戴上。过滤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橡胶味,却极大地缓解了窒息感。
视野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苏念摸索着找到掉落在不远处的强光手电,用力拍打了几下。幸运的是,手电挣扎着亮起了一道极其微弱、随时可能熄灭的黄色光柱。光束刺破浓密的烟尘,照亮了眼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他们蜷缩的角落,被几块巨大的混凝土板和倒塌的服务器机柜歪歪斜斜地支撑着,形成了一个狭小、勉强能容身的三角空间。入口方向己经完全被扭曲的金属和坍塌的混凝土块彻底封死,堆积如山,连一丝缝隙都看不到。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浓烈的粉尘、硝烟和某种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
“路……没了?”苏念的心沉到了谷底,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手电微弱的光束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墟,如同冰冷的墓碑。
江屿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机柜上,急促地喘息着,过滤面罩下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扯开自己的面罩一角,用微弱的手电光仔细检查着苏念手臂和后背上被碎石划破的血痕,眉头紧锁。
“通讯……完全中断。”他摸索出战术腰包里的微型通讯器,屏幕一片漆黑,毫无信号。AR战术目镜也在刚才的冲击中损坏,镜片布满裂痕。“爆炸点在下方承重结构…这里的空气撑不了多久。”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却像冰冷的锤子敲在苏念心上。
空气……撑不了多久?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念。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难道刚刚从数据风暴中幸存,就要葬身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之下?死在真相刚刚揭晓、希望刚刚燃起的时刻?
不!绝对不行!
就在这时,江屿的手电光束扫过刚才那个存放口琴的通风管道接口箱位置。箱体己经被掉落的巨石砸得严重变形,但旁边,在废墟的缝隙间,一个被灰尘覆盖的、不起眼的暗灰色金属门框却显露了出来。门框嵌在混凝土墙壁上,旁边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带有复杂机械锁孔的金属面板。
“那是什么?”苏念立刻注意到了异样。这扇门在之前的扫描中完全被忽略,或者被伪装得极好。
江屿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他挣扎着起身,不顾身体的疼痛和虚脱感,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那扇金属门前。手电光束聚焦在门旁的面板上。面板极其简洁,没有任何电子元件,只有一个圆形的声波接收孔,旁边蚀刻着一个小小的、熟悉的符号:>_。
是它!母亲留下的遗产分割通道!那扇需要《致爱丽丝》声纹密码的门!
“密码!念念!芯片!”江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扫向苏念,眼神如同在黑暗中抓住最后一丝火星!
苏念立刻反应过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眩晕,迅速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枚暗蓝色的芯片。江屿接过芯片,手指因为激动和脱力而剧烈颤抖。他拿出便携读卡器,将芯片插入,然后将读卡器自带的微型扬声器口,死死对准了面板上那个唯一的声波接收孔!
他点开了【声纹密码·遗产分割】文件。
短暂的沉默后,母亲温柔而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屿儿……乖……吹一首……妈妈最爱的……《致爱丽丝》……好不好?吹给妈妈听……吹完了……密码……就解开了……”
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悲怆和希冀。
江屿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的金属门,又看向手中那支斑驳的口琴。吹响它?用他此刻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几乎被悲伤撕裂的灵魂?在这片绝望的废墟里,吹响母亲最爱的旋律?
他深吸一口气,过滤面罩下发出沉重的声响。他缓缓举起口琴,冰冷的金属触碰到干裂的嘴唇。他闭上眼,试图屏蔽周遭的死亡气息和身体的剧痛,脑海中只剩下母亲温柔的笑脸,只剩下那首流淌在童年记忆深处的、温暖了整个世界的旋律。
第一个音符艰难地挤出。气息不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在浓密的烟尘中显得异常微弱和干涩。根本不是旋律,更像是一个濒死之人痛苦的喘息。
“咳…咳咳……”浓烈的粉尘刺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刚刚凝聚的气息瞬间溃散。他痛苦地弯下腰,额头上渗出冷汗。
“江屿!”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屿抬手制止了她。他再次深吸气,强行压下喉咙的灼痛和肺部的撕裂感。他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再试图回忆完美的旋律,而是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思念、所有的不甘和对生路的渴望,都灌注到那冰冷的吹孔之中!
呜——呜——呜——
断断续续、气息微弱、甚至带着破音的旋律碎片,艰难地从口琴中流淌出来。不再是《致爱丽丝》的优雅,而是如同在泥泞中挣扎前行的、带着血泪的悲鸣。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他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在浓密的烟尘和死亡的寂静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悲壮!
苏念屏住呼吸,心脏随着那破碎的旋律疯狂跳动。她死死盯着那扇冰冷的金属门,盯着门旁面板上那个圆形的接收孔。母亲的录音要求的是“吹给妈妈听”,是完整的旋律!江屿此刻吹奏的,如此断续、如此微弱……能行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越发稀薄浑浊,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江屿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可怕的青灰色,吹奏的气息越来越弱,几乎难以为继。那扇门,依旧冰冷沉默,毫无反应。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苏念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江屿吹出了一个格外艰难的、几乎不成调的长音。气息即将耗尽,音符摇摇欲坠。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苦和……不甘。他猛地转头,看向苏念,目光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
苏念的心猛地一颤!她瞬间读懂了他眼中的含义!那是一种托付!一种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托付!
没有一丝犹豫!苏念猛地扑上前,在江屿气息即将彻底断绝的瞬间,用自己的嘴唇,紧紧地、毫无缝隙地覆盖住了口琴另一端的吹孔!
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她带着血腥味的呼吸,瞬间涌入冰冷的琴格!她的气息,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和守护的意志,强行接续上了江屿即将中断的悲鸣!
呜——!!!
一个全新的、带着女性气息的、却同样饱含力量与守护渴望的音符,从口琴中骤然响起!它接续上了江屿那破碎的尾音,如同黑暗中的火把骤然点亮!
这不是技巧的演奏!这是两个濒临绝境的灵魂,用生命最后的气息,用烙印在血肉中的心跳锚点,共同吹响的、向死而生的救赎之歌!
嗡——!!!
就在那混合着两人气息的、带着守护意志的音符响起的瞬间!金属门旁的面板内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锁芯转动的机括声响!
紧接着,面板上那个蚀刻的>_符号,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亮起了一瞬温暖的淡蓝色微光!
咔哒!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如同天籁般,在死寂的废墟中清晰响起!
那扇冰冷的、沉重的暗灰色金属门,在苏念和江屿几乎停滞的呼吸中,带着沉积多年的灰尘,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相对清新、带着微弱凉意的气流,瞬间从门后漆黑的通道中涌出,吹散了门前的部分烟尘!
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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