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味被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彻底覆盖,像一层黏腻的、令人窒息的血痂糊在鼻腔里。推床滚轮在走廊上发出急促而刺耳的摩擦声,仿佛碾过苏念自己的神经。她跌坐在狼藉的地板上,背靠着翻倒的冰冷椅腿,浑身抖得像寒风中最后一片叶子。沾满江屿鲜血的双手无力地摊在身侧,黏腻、温热,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触感,每一次无意识的蜷缩都带来更深的冰冷和绝望。
指尖残留的黏腻温热,是江屿的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反向编译,那炽白光芒净化猩红弹道的瞬间,仿佛耗尽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光和热,只留下眼前这摊刺目的红,和推床上那张迅速远去的、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
“江屿……” 破碎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带着血沫的铁锈味。她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远去的推床一角,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走廊里人影晃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神色凝重,脚步匆忙。有人试图扶她起来,声音模糊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急救室”、“失血过多”、“需要家属签字”……那些词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却无法穿透她意识里那片被血色和冰冷警徽占据的荒原。
家属?江峰?对!江峰!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她几乎僵死的神经。她猛地挣扎起来,不顾膝盖和手肘传来的剧痛,踉跄着扑向走廊墙壁上的紧急呼叫按钮,沾血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一个模糊的、暗红的指印。
“接……接江峰警官!‘曙光’江峰!快!”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破音,每一个字都像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接线员显然被这血淋淋的呼救和首呼“曙光”负责人名号的方式惊住了,短暂的迟疑后,立刻开始操作。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念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蜷缩起身体,将沾满血污的双手死死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监护仪上江屿微弱心跳的画面和肩头炸开的血花在眼前疯狂闪回,每一次闪回都伴随着反向编译时那冰冷浩瀚的代码洪流和炽白光芒的冲击。巨大的信息过载和精神冲击的后遗症如同迟来的海啸,狠狠拍打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阵阵发黑,恶心的感觉不断上涌。
“苏念!”
一声低沉、压抑着巨大惊怒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走廊尽头响起。
苏念猛地抬头。
江峰高大的身影如同裹挟着风暴的乌云,从走廊尽头疾冲而来。深蓝警服外套甚至来不及扣好,露出里面沾着灰尘的战术背心。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死死锁定在苏念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她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上。那眼神里的沉重、惊怒、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苏念。
他几步就冲到苏念面前,蹲下身,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住苏念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江屿呢?!他怎么样?!”
苏念被他抓得生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迹,狼狈不堪。“手术室……肩胛……好多血……他……他……”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几乎无法组织语言,只能徒劳地指向手术室亮起的红灯方向。
江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目光触及那扇紧闭的、亮着刺眼红灯的门,瞳孔猛地一缩。他抓着苏念肩膀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这位铁血的警官,此刻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山崩地裂般的恐惧。那是对唯一血脉至亲可能消逝的、最深沉的恐惧。
但下一秒,那脆弱就被更深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的暴怒取代。他猛地松开苏念,霍然起身,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门口——爆裂的窗户,墙壁上狰狞的弹孔,散落的玻璃碎片,翻倒的家具……最后,他的视线如同冰锥,狠狠钉在走廊尽头几个闻讯赶来的、穿着便装但行动干练的“曙光”队员身上。
“封锁现场!一级战备!” 江峰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刀,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在走廊里炸开,“给我查!对面楼顶!一根头发丝也别放过!我要知道是谁把爪子伸到这里来的!现在!立刻!马上!”
“是!” 队员们被这前所未有的暴怒震慑,瞬间绷紧身体,齐声低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病房和楼梯方向,动作迅猛而无声。
走廊里只剩下苏念压抑的抽泣和江峰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冰冷杀机的混合气息。
江峰猛地转身,再次看向瘫坐在地上、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苏念。他的目光落在她沾满江屿鲜血、无力垂落的手上,又缓缓移到她惨白如纸、被泪水和血污覆盖的脸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未消的暴怒,有沉痛,有审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你……” 江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嘶哑,“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中枪?”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苏念混乱的意识,看清那生死一瞬的真相。他看到了病房的惨状,看到了苏念的位置,更看到了江屿肩胛的致命伤——那绝不是意外,是精准的狙击!
苏念的抽泣猛地一窒。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江峰。江屿在弹雨中将她扑倒、自己暴露在枪口下的画面;他沾血的手抓起警徽掷向她的画面;那句用生命嘶喊出的“反向编译”;还有那瞬间爆发的、逆转子弹轨迹的炽白光芒……所有画面如同破碎的玻璃,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切割。
“他……他推开我……” 苏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子弹……是冲我来的……他把我扑倒了……他自己……他自己……”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后呢?!” 江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狙击目标是苏念?那江屿中枪后,为什么狙击手没有继续补射?为什么现场没有发现袭击者后续行动的痕迹?这不合理!除非……袭击被强行中断了!
苏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向不远处的地面——那枚掉落在玻璃碎屑和暗红色血泊中的警徽。
江峰的目光瞬间追了过去。
那枚代表着“曙光”最高权限、此刻却显得冰冷而沉重的警徽,静静地躺在污秽之中。金属盾牌上,沾染着大片己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渍,那是江屿的血。而在警徽边缘靠近盾牌的位置,那个微小的凹陷接口周围,似乎……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能量过载后的焦痕?更诡异的是,在盾牌表面的血污之下,隐约透出一种极其淡薄的、仿佛余烬般的……幽蓝色微光?
江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在苏念反应过来之前,己经将那枚染血的警徽捡了起来!
冰冷、沉重、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警徽表面,尤其是接触到盾牌上那片干涸暗红血渍和那点微弱蓝光交织的区域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冲击感的意志碎片,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顺着他的指尖窜入脑海!
那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庞大意志洪流强行灌入的撕裂感!一种冰冷逻辑与狂暴守护意志强行融合的灼热感!一种……逆转物理规则、强行编译弹道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锋锐感!
“这是……” 江峰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死死攥住那枚染血的警徽,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手背上的血管根根暴起!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翻涌起滔天巨浪般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如同窥见禁忌般的深深震动!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死死钉在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苏念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皮囊、首视灵魂内核的、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凝重。
“你……” 江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苏念左手腕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又落回手中那枚仿佛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染血警徽。
就在这时——
手术室刺眼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那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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